我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
巡山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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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28日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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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其自然的反义词-灿拼音
我要的幸福,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我要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要一个爱我的人在房子里陪我,一直陪一直陪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小的时候,我问曜,等我长大了,你会不会给我幸福?他微笑地抚摸我的头发。他说会,小舞,我等你长大。
当时曜坐在去往北京的列车上,9岁的男孩子,背着行囊,独自去找爸爸。或于那个男人不能称得上是爸爸,因为曜不承认他。他是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为了他的妻子和女儿,抛弃了曜的妈妈。
我喜欢曜,他有着深黑色的头发,深黑色的眸子,不像一个小孩子,永远笑得那么寂寞而温柔。
我把这话告诉小槲。小槲微笑地看着我,眼神锐利,说是吗?我回答是,他就哈哈大笑。我看着他眼中尖锐的光芒,对他说,小槲,我害怕你的眼睛。
我说话一向直接,因为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有一个温暖的家和疼爱我的爸爸妈妈,我像一朵花儿一样被宠爱着捧着,所以我幼稚,所以我轻狂,所以我会很直接地问曜,等我长大了,你会不会给我幸福。
而曜和我不一样,家庭的变故把他妈妈刺激成一个疯子,所以他理智,所以他成熟,所以他会像哄小孩子一样哄我,小舞,我等你长大。
我要的幸福,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我要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要一个爱我的人在房子里陪我,一直陪一直陪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我一边默念着我的幸福,一边等待着自己长大,一念念了七年。
七年后,曜回来了,我16岁,高一。
七年后的曜,那个男孩子,已经完全变了样,他穿着很随意的休闲装沉默地站在讲台上,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流转。然后他看见了我。
我感觉整个昏暗的教室一下子被照亮,我很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原来,七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男孩子完完全全长成大人。
我走上前,看着曜深黑色眼睛很直接地问他,曜,我长大了,你会不会给我幸福呢?喧闹的班级猛地一下子变得如此寂静。
曜伸出手抚摩我的头发,他说,小舞,你还没有长大。他的声音一如七年前那样温柔,有超乎年龄的成熟。
然后,班主任走了进来,她看见这个陌生的转校生抚摸我的头发,神情暧昧。
她是个有涵养的女人,于是她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说,陈舞,你下课以后带我办公室来。
下课后,我站在老师面前。那个中年女人看着我说,陈舞,你对刚才的事情该不该给我个交代?我想起很早以前看过的电影,讲的是文革时候的事情。红卫兵队长冲老院长说
,你该不该给我个交代?
我心里忽然别扭极了,我很老实地对老师说,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我只是在要我该要的幸福而已。
我一向是一个很老实的学生,我记得老师刹那间变了脸色。我知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出门后,我看见曜靠在办公室门外的墙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脸色苍白,白得像身后的墙壁。我们互相凝视了一会儿,他和我擦身而过,两人都没有回头。
曜去找了老师。他说,老师,我和陈舞只是小时侯的朋友,许久没有见了,见到了很高兴而已,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话是肖宁转述给我的,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对我的称呼有从小舞变成了陈舞,肖宁告诉我这话时,小槲坐在我身边的桌子上,双腿荡啊荡的。他笑了,笑得歇斯底里。我一把他从桌子上推了下去,我说你混帐。可小槲依然笑着,看着他的笑脸,我的心一阵抽痛。
放学后,曜来找我,他的笑容依旧,他没有提去见老师的事情。他只是说小舞,我们去看我妈妈,好不好?
曜的妈妈住在郊区的一所精神病医院里,平时就只有我来看她。我和曜来到她的病房时,她坐在雪白的床上,不停地冲我们微笑。
曜轻轻弯下身子,对她说妈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认识我吗,妈妈?阿姨微笑着。
我说阿姨,曜他回来了,你看,他回来了,阿姨依然冲着我们微笑。
沉默了一会儿,曜忽然用力拉住阿姨的手,他说妈妈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曜,妈妈,我是曜!
阿姨被他吓得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这个时候,有个护士来赶我们走,她不满地说干什么干什么吓坏病人了!
我们被赶出医院。曜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低头不说话。然后他抬起头对我说,小舞,我已经完全妥协。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妥协什么,我只有轻轻拉着他的手,安慰他说,曜。我们去北京吧,我们去找你的爸爸想办法。
我很喜欢北京,我一直都喜欢那个在冬天里会飘下六瓣雪花的城市,我对它的感情就如同对曜一样,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现在已经深深地扎在我的灵魂里了。
可是曜却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用一种冰冷而陌生的眼光看着我,如一只受伤的豹子。着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有这样的眼神,也是第一次,我有了一种凉彻心扉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曜和我一起上学放学,周末和我一起去看望他的妈妈。阿姨依然没有认出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她只是冲我们微笑,快乐得像一个孩子。
在这悄悄流逝的日子里,我又想起了我要的幸福。我要的幸福,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我要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要一个爱我的人在房子里陪我,一直陪一直陪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可是我又在深深的怀疑,,从9岁到现在,这么久的日子里,我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要的幸福告诉过曜。
曜从很小的时候就不会哭,不管是送他妈妈到精神病院的那天,还是在那个血缘上和他有关系的男人宣布不能承认他和他的妈妈的时候,他都没有哭,镇定得不像9岁男孩。
而现在,他依然安静地住在我家楼上,二楼,和七年前一样。住在那个安静而宽敞房子里,整夜地沉默,死寂得无比可怕。
我已经不知道那个灵魂变成什么颜色什么样子。
一天晚上,我独自在家做作业,忽然听到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大响声。我飞快地跑上楼去敲曜的门,敲了半天一直没有回应。我转身下楼,搬来一架梯子顺着梯子爬上二楼。很小的时候我就这样,在很深很深的夜里搬来梯子,爬上二楼和曜说话,我总是不停地说着那些十分单纯幼稚的话。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他的窗户,看见曜站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之间,眼神呆滞。他看着站在梯子上的我,木然地说:“小舞,我把玻璃瓶打碎了。小舞,我已经对生活妥协了,小舞!
曜的眼睛仿佛是一座深夜里的火葬场,把所有的阳光都埋葬在里面,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温暖。然后曜笑了,他走过来把我拉进房间。
我说曜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从他的眼中看见一种接近绝望的感情,我忽然感觉他好像快要消失一样。
我重复着九年前一直询问的问题,曜,等我长大了,你会不会给我幸福?
曜笑着,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轻轻地说,小舞,你没有长大,还做着从梯子爬上来这么危险的事。曜好像在哄一个要糖吃的小女孩。他说,小舞,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他把我送到门口,掩上了门。我看者紧闭的大门,许久许旧说不出话来。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做一个关于小时侯的梦。那时的曜。是一个很受别人欺负的小孩子,很多坏男生都去欺负他,他们骂他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曜站在他们中间,倔强地咬着嘴唇,没有哭也没有说一句话。
小时侯的我为了他去和那些男生打架。我记得很多拳头都落在我身上。一个男生特别狠地拉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往墙上撞,然后就咸咸的液体从我鼻子里嘴里流下来。
我很勉强地用脏手擦去他的眼泪,然后对他笑表示我没事。可是我没有擦干净他的眼泪,他的眼泪还是不停地从他的眼睛里流下来。他一把抱着我说,小舞,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你不要再去和他们打架了。
我没有回答,但是我在心里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不会让眼泪从他眼里流下了。记得很早以前我喜欢曜。就是从喜欢他的眼睛开始。
从梦中醒来后我就一直沉默,我不知道,我还应不应该把我要的幸福告诉曜我从小就希望有一天能够嫁给他,留着我从来没有留过的长头发,穿上从来没有穿过的雪白的公主裙,漂漂亮亮地嫁给他。
我的高一就在流水般的幻想中过去了,高二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分科,我学了文,曜理所当然挑了理。因为他曾经说过,他以后要当一名医生,要治好他的妈妈的病。
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我在东面的文科班,他在西面的理科班,一眼望去,隔岸看花般,如梦如幻。
我在上课的时候盯着曜的教室发呆,小槲看我的表情好似嘲笑,我不去理他,因为他不了解这种感情,这种一直期盼了这么多年的幸福。
不知从什么时候,全年级开始流言四起,他们纷纷议论全年级学习最好的曜和校花亭亭的绯闻。
小槲微笑地看着我。他说,小舞,你的幸福不见了。疯子!我狠狠地骂了一句,而内心却无比恐惧起来。
我见过亭亭,她是所有男生的理想情人。亭亭有一个富有的家庭,而且留着我从来没有留过的长头发,穿着我从来没有穿过的白裙子,笑起来美丽而恬静。我不能想像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够比得上她。
这种流言整整流传了半个学期,我却不敢证实。
有一天,我去打水,竟看见曜拉着亭亭的手。我感到真个感世界坍塌了。但是我却平静地向他走去。我一字一顿地说,曜。我长大了,你会不会给我幸福?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带着怎样的表情对他说这句话。
曜看着我的眼睛,用那双我最爱的眼睛看着我。他说,小舞,对不起,你还没有长大。我把手中的水冲他泼了过去。
亭亭的尖叫引来了老师。老师看看我很生气地说,陈舞,你到我办公室来,这一次,我没有等到老师开口我就承认了我的错误。我说对不起老师,我不应该这样,不应该因为一点儿小矛盾就用水泼了学习最好的张曜同学。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收敛我的脾气,一定不会再犯。
很快地,老师放我出去,我站在办公室门口,靠在上次曜靠着的地方,忽然笑了起来。没有人知道,那水,一下子冲走了我等了那么多年的幸福。
我再也没有在上课的时候或者下课的时候凝视曜的教师,甚至再也没有碰见过他。我终于发现,原来,这个学校如此之大,两个曾经那么亲近的人,竟然再也碰不到一起。
小槲对我说,一个人可以去躲另外一个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小舞,你
一直没有长大。我看着小槲的眼睛,那眼神依然尖刻而锐利。我低下头,没有出声。
我在一个阴郁的午后去医院看望阿姨,阿姨依然坐在雪白的病床上冲我微笑。我对她说,阿姨,阿姨,曜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我的幸福不见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红肿。阿姨轻轻把我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珍惜的洋娃娃。
我趴在她纤瘦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阿姨,等了那么长的时间,我都我忘记了要怎么哭了。
高二结束的时候,学校里又在传说曜和亭亭要去日本学医的消息。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我无动于衷。对于有些伤痛,我不想再去触碰。
消息很快变成了现实,曜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做作业,忽然听见有人在敲我的窗户。我打开一看,曜站在窗前。这是我用水泼他以后,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我发现我依然那么爱那双眼睛。
曜的声音轻若回忆。他说,小舞,我要走了。我没有说话。
曜忽然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他说小舞,小舞,我只能妥协!我去北京找哪个男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对生活妥协了!我恨哪个男人,但是我需要他的钱,去医治我的妈妈,而现在,我要和亭亭去日本,我需要她的钱让我去日本学医,我还要带妈妈去世界上医疗设备最好的地方。小舞,你知不知道?很早很早以前,我已经完全妥协了!
曜第一次歇斯底里。而我慢慢对他说,曜。我要的幸福,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我要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要一个爱我的人在房子里陪我,一直陪一直陪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曜,这么长时间,我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想要的幸福告诉过你?
曜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我感觉到他的眼泪打湿了我肩上的衣服。我的眼睛越过他的肩膀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看见那个9岁的曜。背着行囊,在夜空中渐渐远去,一直远到我再也看不见。
曜走的那天,我没有送他,小槲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刷牙,他很惊奇地说,原来你在家啊?我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你是哭晕了还是正在闹自杀呢!
我说你有病吗?你知不知道我正在刷牙呢?
高三的寒假,小槲对我说,小舞,我们去北京玩好不好?我说,好。
我们到北京的时候,北京正下着大雪,我冻得不敢出去。我看着雪花飘到窗户上,然后变成水流下来。我对站在身后的小槲说,小槲,这就是我从小一直梦想的城市,真正到了这里,我却不敢去好好看看它。
小槲说,是你一直都不知道,我们都是生活在长江以南的孩子,对于一些关于北方的东西,我们只能对他们妥协。小舞,你还没有长大。
我微笑
。我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说,小槲,我已经开始学着妥协,我机警开始长大。
高三,我们基本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除了考试就是作业,我想将来去当一个幼儿园老师,我要对小孩子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叫陈舞的女孩子,她从小就在追寻她所谓的幸福,所以她一直都长不到。直到有一天,她所谓的幸福终于破碎,她就开始真的长大了。
我把我的梦想告诉小槲,他笑了。他说小舞,你早就应该长大。我发觉,原来小槲的眼睛也是如此的好看。
阳光明媚的五月,我收到了曜的信。
我躲在校园茂密的树荫下读着他的文字。曜说,我在日本很好,妈妈的病也有了好转。小舞,有些幸福总是和生活冲突,直到你放弃了它,你便开始长大。
我抬头看着五月的阳光从树叶间像流水一样洒向我的眼睛。过去的一幕幕如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流动,最后最后,全都消失不见。我又想起了曾经追求了那么久的幸福,终于抱着曜的信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