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君子_考源
巡山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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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29日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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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散的近义词-另眼相待
1998年10月
武汉教育学院学报
JournalofWuhanInstituteofEdueatlon
Vol.17No.5
oet.1998
“君子”考源
O吴正南O
提要
关链词
君子在儒家道德系统中是理怒道德的一种等级规范。本文探讨了君子这一概
念出现的时间，它从一个一般词语发展成一个道德规范的过程，以及孔子对
君子内涵所作的规定。
君子道德规范孔子《论语》《诗经》《周易》
在儒家道德体系中，“君子”是一个理想
道德的等级规范，在中国传统道德建设中，
起过极其重要的作用。本文只拟讨论它是怎
样从一个一般性词语演变成为一个道德规范
的发展过程，至于它在以后历史发展中的作
用及其变化，则留待以后再探讨。
“君子”一词最早出现在什么时候?据现
有资料，“君子”不见于甲骨文，《尚书·商
书》中也没有，似乎商代还没有“君子”这个
概念。这里有一点需要说明:《尚书·虞书·
大禹漠》中有“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句。但
《大禹漠》不见于“今文”，属于所谓“晚书”即
《孔传古文尚书》，而此书的伪书性质，前人
早有定论。虽然其史料价值并不低，但毕竟
是一种晚出的书，若以它的词句作为某一概
念最早出处的证据，实在是太不可靠了。而
且，如果在虞夏时代就出现了“君子”这一概
念，则商代大量的文献不可能一次也不出
现，所以，对此我们可以不作考虑。《尚朽·
周书》出现“君子”共7次，三处分别见于《泰
誓))((旅赘))((周官》，均属于《孔传占文尚书》，
也可以存而不论。另外四处出自《酒浩))((召
浩)}(无逸》《秦誓})4篇。《酒浩》是周公以成王
的名义命令康叔封在卫国禁酒的浩词，《召
浩》是召公奉成王之命营建洛邑时所作的浩
词，《无逸》是周公还政后对成王的戒勉之
词，《秦誓》是秦穆公在段之战后的自责之
词。除《秦誓》较晚之外，其余均在西周初年。
“君子”在《周易》中凡124见，其中《易
经》(卦艾词)20见，《易传》(十翼)104见。
《易传》成书较晚，据今人研究，不可能早于
战国时期，这里暂不讨论。卦艾词成于何时，
也是无定论的问题。但从《易·系辞传》:“易
之兴也，其当殷之末周之盛德耶?当文王与
封之事耶?是故其辞危。”“易之兴也，其于
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可以看出，
当在殷周之际。司马迁断为文王所作，可能
太早。正如顾领刚先生所指出的，卦交辞中
提到一些历史事件，有的在文王之后，如
《晋》卦卦辞:“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
锡康侯良马的是周成王。但也不会很晚，因
为忧患意识，在周初很盛
而在中后期就淡漠
了，而《易经》中忧
患意识很强。故卦艾辞形
成也当在西周初年，不可能晚于康王以后很
久。
收稿日期:1998一08一30武汉教育学院学报1998年
《诗经》中“君子”凡183见。其虽《国风》
52见，《小雅》102见，《大雅》28见，《颂))1
见。《诗经》所收的诗，除少数外，一般很难
确定具体创作时间，总的说，约在西周初年
到春秋中叶之间。先秦其他典籍，如《春秋·
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周
礼》《仪礼》《礼记》等，成书均在《论语》之后，
所以这里都暂时不予考虑。这样，我们如果
说:“君子”一词出现于西周初年，约在公元
前10世纪左右，大概不至于与实际相差太
远。
“君子”的含义是什么?
先看《尚书》四例:
①《酒语》:庶士有正越庶佰君子，
其尔典听脱教。
②《召告》:予小臣敢以王之仇民百
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
③《无逸》: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
知稼福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
④《秦誓》:帷截截善偏言，傅君子
易辞，我皇多有之。
例①，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有
正、庶佰，正、伯，皆长也。君子者，《释话》
云:‘君、大也尸子者，马氏注《论语》云:
‘男子通称也。’庶士者，士之言事，总谓朝
臣。”例②，孙注:“百君子，王之诸臣与群
吏。郑注《礼记》云:‘君子，谓大夫以上。’”
例③，孙注:“郑康成曰:‘君子，止谓在官长
者。’所，犹处也。君子处位为政，其无自逸
豫也。君子者，《白虎通·号篇》云:‘君之为
言群也。子者，丈夫之通称也。’”这里有两点
值得注意。第一，引郑玄的话，认为“君子”
“谓大夫以上”，“谓在官长者”。这是汉懦解
经的通例，就是从职官上以“君子”为“在位
者”。这其实并不确切。例③“君子所其无
逸”，既然君子在位为政不能安逸，则显然
还有不在位的君子存在。第二，引《广雅》《白
虎通》，把“君子”拆开来解释，这很有意思。
按:甲骨文有“君”字，从又(手)、执笔，从
口。今人多认为甲骨文中“君”“尹”是一个字
·
30·
(章太炎《文始》即谓“尹、君一字也，’)，是商
王左右地位尊崇的官员。《说文》:“君、尊也，
从尹、发号，故从口。”这实际上是从“君”的
尊崇地位引申为“尊崇“尊贵”之义。“君”既
有“尊”、“大”的意思，“子”是男子的通称，
连在一起，就是“尊贵男子”的意思。这很可
能就是“君子”一词最初的含义。当然，西周
奴隶社会，奴隶根本连“人”都算不上，能够
被称
为“尊贵男子”的，当然只能是奴隶主阶
级中人，所以，“尊贵男子”就很自然
的演变
为“有地位的男子”，即今人所谓的“贵族男
子”。这应该是“君子”词义的第一次引申。但
因为从时间上说，“君子”一词的原义与第一
引申义几乎是同时出现的，所以，我们不妨
把它的原义与第一引申义均称为原义。
我们再看看其他两种典籍的情况。
《易·卦交辞》20例如下:
⑤《乾·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
惕若。厉，无咎。
⑥《冲》:元亨。利犯马之贞。君子有
枚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月，东北丧
朋。安贞吉。
⑦《屯·六三》:即鹿无虞，帷入于
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⑧《小畜·上九》:既雨既处，尚德
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
⑨《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
往小来。
⑩《同人》:同人于野，亨。利涉大
川。利君子贞。
⑩《谦》:亨。君子有终。
⑩《谦·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
川，吉。
⑩《谦·九三》:劳谦君子，有终，
士
卿《观·初六》:童观，小人无咎，君
子吝。
⑩《观·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
⑩《观·上九》:观其生，君子无咎。
⑩《剥·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
典，小人另.」庐。第5期关正南:“君子”考源
⑩《返·九四》:好遁，君于吉，小人
否。
⑩《大壮·九三》:小人用壮，君子
用同，贞厉。瓶羊触藩，赢其角。
⑩《明夷·初九》:明夷于垂其翼。君
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枚往，主人有言。
@《解·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
孚于小人。
@《央·九三》:壮于九页，有凶。君
子央央独行，遇雨若濡，有怪无咎。
⑩《革·土六》:君子豹变，小人革
面，征凶，居贞吉。
@《未济·六五》:贞吉，无悔。君子
之光有孚，吉。
以上20例中，有6例“君子洲小人”对
称，显然是以社会地位的高下来区分的。辞
中提到的事件，如例⑥的“得朋”“丧朋"(周
振甫《周易译注》:“卦交辞的朋，指朋贝。货
币起先用贝，贝十枚为一朋。")例⑦的“即
鹿"(田猎)，例⑧的“征”，例⑨例⑩的“贞”
(占卜)，例⑩的“得舆”，例@的“维有解”
(李镜池《周易通义》:“维，系，束缚。有，
又。解，解开，松绑。”按指把俘虏捆住又解
开。)这些都是奴隶主贵族才能做的事。所以，
我们可以说，《周易·卦交辞》中的“君子”与
《尚书))(今文)中的“君子”是同义的，均指贵
族男子。
《诗经》中“君子”一语出现较多，大体分
为两类。一类约51首诗154处，指贵族统治
者，与《尚书)}(今文)、《周易·卦艾辞》相
同。一类n
首诗29处，系女子称其丈夫或
情人、恋人。这里要说明两点。第一，指贵族
统治者的一类中，出现了指责甚至谴责君子
的内容。
《魏风·伐檀》“彼君子兮，不素餐
兮”等句，可说是典型的例子。其他如《小雅
·
巧言》:“君子信谗”“君子信盗”，《小雅·
青蝇》:“岂弟君子，无信谗言”，《小雅·小
弃》:“君子信谗”“君子不惠”等等。都是如
此。这表明，在这时，“君子”的主要含义已
经是“在位的统治者”，原来含有的“尊贵”
“尊崇”意思，已经开始淡漠r。第二，“君
子”指女子的“丈夫”或“情人”，当是“君子”
词义的又一次引中。引中的出发基点还是“尊
贵”与“有地位”。一般说来，女子心目中的丈
夫，情人，总是美好的，理想的。特殊地说，
周代能在诗歌中表达自己爱恋或思夫之情的
女子，决不可能是奴隶的身份，其丈夫或情
人，当然也只能是奴隶主阶级的成员，至少
也是平民了。因此，这种引申也就很自然厂。
值得特别提出的是，在西周贵族统治者
看来，“尊贵”与“有地位”的“君子”，同时也
就是或至少应该是“道德高尚”的人，因此，
在最早出现“君子”一词的典籍中，同时对
“君子”也提出了若干道德品质的要求内涵。
如前举例③“无逸"(不要贪图安逸)，例⑩
“谦谦"(恭谦)，例⑩“劳谦”(勤劳而恭谦)，
例⑧“有孚"(有诚信)等等。
《诗经》也有这种情况。举几例:
⑩《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
持待，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⑩《曹风·鸿鸡》:鸭鸡在桑，其子
七兮，淑人君子，其仅一兮，其仅一兮，
‘改如结兮。
⑩((.卜稚·小明》:哇尔君子，无恒
安处，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
式谷以女。
⑩《小稚·角弓》:毋教操升木，如
涂涂附，君子有徽献，小人与属。
⑩《小稚·湛露》:湛湛露斯，在彼
祀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
锄《大稚·桑柔》:国步蔑资，天不
我将。靡所止疑，云祖何往?君子实维，
秉心无竟，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大稚·假乐》:假乐君子，显显
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
自天中之。
⑩《大稚·抑》:视尔友君子，辑柔
尔颜，不遐有忽。相在尔室，不愧于屋
漏，无曰不显，莫予云靓，神之格思，不
可度思，捌可射思。
上举诸例，从各方面对“君子”的道德作
。
31。武汉教育学院学报1998年
了描述或要求。例⑩讲君子的学问进修与道
德精纯，例⑩讲君子的专一有常，例⑩讲君
子要不图安逸，爱好正直，例⑩@讲君子要
有良好的道德，例
⑩讲君子既有良好的道
德，又有美好的仪容，例⑩讲君子不争，例
⑩甚至讲到要“慎独”。这种情况，为“君子”
词义的第三次引申准备了必要的条件。
“君子”词义的第三次引
申是由孔子完成
的。这次引申的要义是由原来主要从地位上
的规定，变成主要从思想道德上来规定“君
子”的内涵。这次引申所以在孔子手里完成，
除了上节我们已经提到的，原来的“君子”概
念本身就包容了一定的道德要求这个基础之
外，还有孔子自身的条件。第一，孔子是强
调“德治”的。他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居其所而众星拱之。”(((阳货}))“道之以政，
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
礼，有耻且格。”(((为政)))德治的主张要求孔
子提出自己系统的道德体系和思想规范。这
是“君子”词义第三次引申的需要前提。第二，
孔子对他以前的典籍非常熟悉。史载:孔子
以“六艺”授徒。“六艺”有二解:一曰礼、乐、
御、射、书、数，一曰诗、书、易、礼、乐、春
秋。前者是六种技艺，后者即为春秋以前的
典籍。《史记·孔子世家》:“孔子以诗书礼乐
教弟子。”又说“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
废，诗书缺，追述三代之礼，序书传”，“故
书传礼记自孔氏”。“孔子晚而喜易”，“读易，
韦编三绝”。孔子自己也说:“吾自卫反鲁，然
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子罕)))据此，孔
子可能曾经正《乐》、删《诗》、编《书》、传
《易》，对他以前的典籍做过一翻增删、编
定、解释的工作。这为“君子”词义经孔子引
申发展提供了实际可能。
考虑到“君子”的内涵由以“地位”为主变
为以“道德”为主，其中有一定的同一性，并
·
32·
不是截然的反对，其变化过程又正是从孔子
这里开始的，所以，孔子不可能完全不用
“君子”的原来意思。在《论语》中，用“君子”
原义的例子还有，不过是极少数。“君子”在
《论语》中凡1%见，其中运用原义的不过10
处。如下:
⑩《宪问》: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
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⑧《阳货》:子路曰:“君子尚勇乎?"
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
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盔。”
⑩《雍也》: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
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⑩《先进》:先进于礼乐，歼人也:后
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
进。
⑩《季氏》:君子有三戒:少之时，气
血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
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
之在得。
⑩《子张》:子贡曰:“纤之不善，不
如是之甚也。是以
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
恶皆归焉。”
⑩《子张》: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
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
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之不可
不慎也。”
⑩《季氏》: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
忽:言未及之而言谓之
躁，言及之而不言
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普。”
@《子张》: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
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⑩《微子》: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
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
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以上10例中，例⑩是周公旦对鲁公伯
禽说的话，可以看作是一种引用。例⑩匆@
是孔子弟子的言论。属于孔子的6例，其中
例助有异解，例⑩介乎两者之间，典型用原
义的只有4例。
“君子”在孔子的道德体系中是理想道德
的一个等级规范，是第二级，他说:“圣人，第5期吴正南:“君子”考源
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
(((述而)))可见，最高等级是圣人，其次才是
君子。再看几例:
⑩《宪问》: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
以敬。”曰:“如斯而己乎?"曰:“修己以安
人。”曰:“如斯而己乎?"曰:“修己以安百
性。修己以安百挂，尧舜其犹病诸?"
@《子罕》:太宰问于予贡曰:“夫子
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
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大宰
知我乎?吾少也践，故多能邵事。君子多
乎钱?不多也。”
⑩《子张》: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
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
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嗯!
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先传焉，后倦焉，
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
也?有始有卒者，其帷圣人乎!"
⑩《先进》:“一“求，尔何如?”对
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
及三年，可使民足。如其礼乐，以侯君
子。”
例⑩在子路的一再追问下，孔子一次次
提高君子的标准，到“修己以安百姓”，认为
尧舜做到都有困难。尧舜正是孔子心目中的
圣人。圣人都难做到，这就超过对君子的要
求了。例@太宰认为孔子是圣人，孔子一方
面说“太宰知我”，一方面自居君子，有自谦
之意。例⑩子夏显然也认为“有始有卒”超过
了对君子的要求，只有圣人才能办到。例⑩
说的是另一种情况。冉有能治理小国达到民
足的地步，仍自谦不算君子，可见，君子又
是个很高的标准，不是轻易能够达到的。
“君子”的内涵要求是什么?
《论语》谈到“君子”的地方很多，却没有
一个总的表述，对弟子的发问也没有统一的
回答。这表明，孔子虽然把“
君子”作为一种
理想道德的等级规范提了出来，但还没有来
得及对“君子”的内涵作出系统准确的规定。
不过，我们细绎《论语》论“君子”，可以认为
还是有个基本点的，那就是“知”(智慧)、
“仁"(仁德)、“勇”(勇毅):
⑩《宪问》:子曰:“君子道者三，我
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
惑，勇者不
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这里全面提出知、仁、勇。有时只提出
一部分:
⑩《颜渊》: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
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
子己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
惧?”
“不忧不惧”，就是具有“仁”与“勇”的品
德，这是“君子”要求的主体。“仁”与“勇”之
中，更重要的又是“仁”:
⑩《里仁》: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
子无终食之问违仁，造次必于是，斯沛
必于是。
“君子”无时无刻不行“仁”，离开“仁”，
就不能叫“君子”了。正因为如此，所以“君
子”与“仁者”有时可以相通:
⑩《雍也》:宰我问曰:“仁者，虽告
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与也?”子曰:
“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
可斯也，不可周也。”
@《述而》:子曰:“若圣与仁，则吾
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
尔已类。”
@《雍也》: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
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字曰:“何事
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优病诸!”
例⑩间话者间的是“仁者”，答话者却称
之为“君子”，显然是作为同一概念在用。例
@@把“圣”与“仁”分成两个层次，与前举例
⑩@⑩把“圣人，，-君子”分为两层相同。似乎
在孔子心目中，“仁者”与“君子”基本同义。
“君子”还有一样基本的道德要求是
“义”:
《卫灵公》:子曰:“君子义以为质，
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
《里仁》: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
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里仁》: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
·
33·武汉教育学院学报1998年
.
喻于利。”
“君子”以义为本质，以义为标准对待天
下的人与事，义利是君子与小人的分界线。
可见“义”对于“君子”的重要性。
除了以上这些根本性的要求，孔子还对
君子的容貌言行，为人处事等等，作了许多
具体规定。举其大者，有:
1·“五美”
孔子在回答子张从政的问题时谈到“五
美”:“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
泰而不骄，威而不猛”。接着解释说:“因民之
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
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
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
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
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尧曰)))这里包
括治民的方法，自身的品德修养，还有衣冠
举止的要求。
2.“九思”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
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
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季氏}))包括言语
行事、容貌态度、思想品德等的全面要求。
3·“
不争”
“不争”有两层意思。一是不参与竞争。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
饮。其争也君子”(((八情)))。一是“求诸己”。
为什么不参与竞争呢?因为“君子病无能焉，
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卫灵公}))，应该“人不
知而不温”(((学而》)，这就叫“君子求诸己”
(((卫灵公}))，这样才能够“固穷”(《卫灵
公)))。
4·“不党”
“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卫灵公}))
不搞小团体。所以，“君子周而不比”(((为
政》)，“和而不同”(((子路》)。
5·“敏行呐言”
孔子对言行一致很强调，可能与当时许
多人言行不一有关。子贡问怎样才算君子，
·
34.
孔子回答说:“先行，其言而后从之。"(《为
政》)又说:“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宪间》)
他还进一步要求“敏于事而慎于言”(《学
而》)，“呐于言而敏于行”(《里仁》)。他甚至
认为，能够不轻易说话，就称得上是“仁者”
了:“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
公刃。’”(《颜渊》)
6·“成人之美”
孔子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小人反是。”(《颜渊)))
7·“过而能改”
孔子认为，君子不是没有过错，可贵在
于能改。“过，则勿惮改”(《学而》)。孔子称赞
颜渊一条重要的理由是他“不贰过”(《雍
也》)。他认为“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卫灵
公》)，那才是真正的过失。
8·“忠信”
“忠信”是孔门四教之二。孔子很强调“忠
信”，多次提到“主忠信”(《学而》、《子罕》、
《颜渊》)，还说:“仁”就要求“与人忠”(《子
路)})，要求“信”(《阳货)))。他认为，“民无信
不立”(《颜渊》)，“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为政》);不过，他要求的是大诚信而不是
小信，“君子贞而不谅”(《卫灵公)})，所以他
说:“言必信，行必果”是“径径然小人哉”
(《子路}})。
《论语》中，被孔子直接称为“君子”的人
有:南宫适、子贱、蓬佰玉、子产。通过了解
这4人的情况，分析孔子为什么称他们为君
子，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明确“君子”的内涵。
南宫适，即仲孙阅(说)，鲁国人，孟嘻
子之子，孟鼓子之兄，居南宫，因为姓，名
适，字子容，故又称
南容。孟嘻子临死前让
他与何忌(孟鼓子)师事孔子(((左传·昭公7
年)))。
论语提到他的地方有三处:第5期吴正南:“君子”考源
①《宪问》:南宫适问于孔予曰:“并
善射，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极躬稼
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
“君子我若人!尚德我若人I"
②《公冶长》:子谓南容，郊有道，不
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
之。
③《先进》:南容三复白奎，
孔子以
其兄之子妻之。
这三件事，《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全文
照引，而且只有这三件事，可见关于南容，
太史公也只见到这些材料。例①(裴姻《史记
集解》引孔安国说:“贱不义而贵德，故曰君
子。”尚德，正是孔子一贯的思想。例②与下
文要说的蓬佰玉相近，下面再说。例③白圭，
指《诗·大雅·抑》:“白圭之砧，尚可磨也;
斯言之拈，不可为也。”孔子对“言”确实很重
视，这与前面提到的关于君子“言”的要求是
一致的。
子贱，姓亦，名不齐，字子贱。也是孔子
的学生。《论语·公冶长》:“子谓子贱，‘君
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对自
己的学生这样说，似有点自我吹嘘之嫌。《史
记·仲尼弟子列传》:“子贱为单父宰，反命
于孔子曰:‘此国有贤于不齐者五人，教不齐
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齐所治者小，
所治者大，则庶几矣。’”张守节《史记正义》
引《说苑》:“亦子贱理单父，弹琴，身不下
堂，单父理。巫马期以星出，以星入，而单父
亦理。巫马期间其故，必子贱曰:‘我之谓在
人，子之谓在力，任力者劳，任人者逸’”从
这两点看，子贱也是重德治，重礼治的，因
此，称他为君子，是有道理的。
关于蓬伯玉的一则见于《论语·卫灵
公》:“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知矢;邦无
道，如矢。君子哉蓬佰玉!邦有道，则仕;邦
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夕”蓬佰玉，即蓬缓，卫
国大夫，有贤名，卫大夫史鳍(即史鱼)曾用
尸谏之法劝卫灵公任用他。司马迁认为他是
“孔子之所严事”的人之一(((史记·仲尼弟子
列传》)。与孔子关系很好，曾专门派人间候
孔子(《宪问》)。延陵季子也称他为“君子”
(《左传.襄公29年》)，似乎不是孔子一个
人这样看。《史记集解》引《大戴孔》:“外宽而
内直，自设于隐括之中，直己而不直人，汲
汲于仁以善自终，盖蓬佰玉之行。”意思于
《论语》所说差不多，很可能由孔子所说引申
而来。这是孔子的一贯主张。他多次说过类
似的话，如:“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述
而》)，“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泰佰》)
等。从孔子这些话可以看出，孔子认为:宁折
不弯的刚直不是君子的品格，君子应是善于
随机应变的。
被孔子称为“君子”的人中最重要的是子
产。子产(公孙侨)，郑国的执政大夫，春秋
时有名的政治家。郑国处在晋、楚两大国的
夹缝中，生存是非常不容易的。子产执郑国
政20多年，左右逢源，从无失利，可见他的
厉害。
子产是个改革家。他刚当政的时候，因
为要派伯石办事，“赂与之邑”。子太叔不理
解，
问:“国，皆其国也，奚独赂焉?’’子产回
答说:“无欲实难。皆得所欲，以从其事，而
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何爱于邑，邑
将焉往?”承认人是有欲望的，明显有改革家
的锐气。他执政以后，“使都鄙有章，上下有
服，田有封恤，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
从而与之。泰侈者，从而毙之”。以致“从政一
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
畴而伍之。蠢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左传
·
襄公30年)))公元前538年，子产改革军
赋制度，作丘赋。许多贵族都反对，咒骂他
说:“其父死于路，己为至尾。以令于国，国
将若之何?”子产不为所动，“何害?苟利社
樱，死生以之。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度，故
能有济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诗曰:‘礼义
不愈，何恤于人言。’吾不迁矣。”(((左传·昭
公4年)})公元前536年，郑人铸刑书，更是
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左传·昭公6年}))。
。
35·武汉教育学院学报1998年
孔子对这些事是什么态度，我们无从知道，
但他对类似事件的态度，是可以参照的。冉
求为季氏的家臣，实行田赋制度，孔子大为
光火，说:“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
也。”(((先进)})从这推想孔子对子产作丘赋的
态度，决不会是肯定的。最有说服力的是关
于铸刑鼎的态度。郑铸刑书后，晋国的大臣
叔向写信给子产表示反对，其中有这样的
话:“……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并有争
心，以征于书，而侥幸以成之，弗可为矣。”
(((左传·昭公6年)))20多年以后，晋国也铸
刑鼎，孔子说:“·~…今弃是度也，而为刑
鼎。民在鼎矣，何以尊贵?贵何业之守?贵贱
无序，何以为国?”(《左传·昭公29年)))反
对的理由一样，甚至语言都差不多。可以推
论:孔子也是一定会反对郑国铸刑书的。
所以，孔子虽然一再称赞子产是“惠人”
(((论语·宪问》)，是“古之遗爱"(《左传·昭
公20年)))，把他当兄长看待(((史记·郑世
家)))，但他们的政治主张并不相同，有时甚
至相反。在这种情况下，孔子称子产为君子
更有意义。
孔子根据什么称
子产为君子呢?
《论语·公冶长)):“子谓子产，有君子
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
民也惠，其使民也义。”这里提出了四条理
由。这四条是从子产的哪些行为中归纳出来
的，我们已很难了解，但我们知道，子产的
有些行动是为孔子看重的，这就是尚德、守
礼、行仁。
尚德。公元前565年，郑国攻打蔡国，俘
虏一了蔡国的司马公子燮，郑人皆喜，唯子产
不同意，说:“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大
焉”。结果被父亲斥骂(((左传·襄公8年}))。
公元前524年，
郑国大火，郑定公想攘灾，
子产说:“不如修德”(((史记·郑世家》)。公元
前549年，晋国范宣子执政，诸侯之币重。二
月，郑伯如晋，子产让子西带信给宣子，开
头就说:“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
·
36·
闻重币，侨之惑也。”(《左传·襄公24年)))
守礼。公元前543年，郑国发生了一场
内乱，子哲、印段等杀了当时的执政佰有，
子产不但不参与，反而收敛了佰有及其从死
者的尸体。众人要杀他。子产说:“夫子礼于
死者，况生者乎?”“礼，国之干也。杀有礼，
祸莫大焉。”乃止(《左传·襄公30年)))。公元
前547年，郑简公赏赐打败陈国的功臣，把
子产列为第二。子产辞，说:“自上以下，降
杀以两，礼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
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公固予之，乃受三
邑。公孙挥说:“子产其将知政矣!让不失礼。”
(《左传·襄公26年》)公元前530年，郑简
公卒，为葬除，将毁游氏之庙，子产使改道
避开。司墓之室有当道者，子产宁愿等到日
中而葬，不毁。当时的君子称赞说:“子产于
是乎知礼。礼，无毁人以自成也。"(《左传·
昭公12年》)
行仁。司马迁说子产“为人仁爱人”(((史
记·郑世家》)。因为不毁乡校事，孔子说:
“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左传·襄公31年)))
子产所做的事，有些是直接受到孔子称
赞的。上述不毁乡校是一件，还有几件，公
元前548年，子产为伐陈事献捷于晋，戎服
将事，与晋人有一段很妙的对答。对此，孔
子说:气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
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
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左传
·
襄公25年}))公元前529年，子产相郑伯
参加晋国主持的平丘之盟，为了争取减少贡
献，从日中争到黄昏，终于成功。孔子评价
说:“子产于是行也，足以为国基矣。诗曰:
‘乐旨君子，邦家之基。’子产，君子之求乐
者也。”并且说:“合诸侯，艺贡事，礼也。”
(《左传·昭公13年}))公元前5
22年，子产
病重，对子大叔有一段关于为政宽猛的议
论:“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
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第5期吴正南:“君子”考源
焉;水懦弱，民押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
难。”孔子很欣赏这话，说:“善哉!政宽则民
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
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左
传·昭公20年)))正是由于以上原因，所以，
孔子听到子产的死讯，大哭了一场。
可以说，孔子称子产为君子，充分表现
了“君子”内涵的要求。
(责任编料:刘正国;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