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既经阳虎之乱,三家各有所憬

巡山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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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7月31日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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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既经阳虎之乱,三家各有所憬悟。在此机缘中,孔子遂得出仕。在鲁君臣既有起用孔子之意,孔子亦遂翩然而出。其时孔子年五十一。在一年之间而升迁如此之速,则当时鲁君与季氏其欲重用孔子之心情亦可见矣。
疑辨七
孔子为中都宰,其事先见于《檀弓》,又见于《孔子家语》。今传《家语》乃王肃伪本,然司马迁所见当是《家语》之原本。既此三书同有此事,应无可疑。鲁国国卿,季氏为司徒,叔孙为司马,孟孙为司空。孔子自中都宰迁司空,亦见《孔子家语》,应为小司空,属下大夫之职。又迁司寇,《韩诗外传》载其命辞曰:“宋公之子,弗甫何孙,鲁孔丘,命尔为司寇。”此是命卿之辞。孔子至是始为卿职。史迁特称为大司寇,明其非属小司寇。则其前称司空,乃属小司空可知。史迁以前各书,如《左传》、《孟子》、《檀弓》、《荀子》、《吕氏春秋》、《韩诗外传》等,皆称孔子为司寇,是即大司寇也。疑及孔子仕鲁官职名位之差错者甚多,今以司空、司寇之大小分释之,则事亦无疑。至于《檀弓》、《家语》载孔子为中都宰及司空时行事,或有可疑。但为时甚暂,无大关系可言,今俱不著。又《荀子》及他书又言孔子诛少正卯,其事不可信,详拙著《先秦诸子系年孔子诛少正卯辨》。
三、孔子相夹谷
《左传》定公十年:
夏,公会齐候于祝其,实夹谷,孔丘相。犁弥言于齐侯曰:“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焉。”齐侯从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逼好。于神为不样,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齐侯闻之,遽辟之。将盟,齐人加于载书,曰:“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兹无还揖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齐人来归郓讙龟阴之田。
此夹谷在山东泰安莱芜县。齐灵公灭莱,莱民播流在此。所谓相,乃为鲁君相礼,于一切盟会之仪作辅助也。春秋时,遇外交事,诸侯出境,相其君而行者非卿莫属。鲁自僖公而下,相君而出者皆属三家,皆卿职也。如鲁昭公如楚,孟僖子相,即其例。此次会齐于夹谷,乃由孔子相,此必孔子已为司寇之后。自鲁定公七年后,齐景公背晋争霸,郑卫已服,而其时晋亦已衰,齐鲁逼处。而此数年来两国积怨日深,殆是孔子力主和解,献谋与齐相会。三家者惧齐强,恐遭挫辱,不敢行,乃以
孔子当其冲。齐君臣果武装莱人威胁鲁君
,以求得志,幸孔子以大义正道之言辞折服之。乃齐人复于临盟前,在盟书上添加盟辞,责鲁以以小事大之礼,遇齐师有事出境,则鲁必以甲车三百乘从行。当此时,拒之则盟不成,若勉为屈从,则吃眼前亏太大。孔子又临机应变,即就两国眼前事,阳虎以鲁汶旧、郓讙、龟阴之田奔齐,谓齐若不回归此三地,则鲁亦无必当从命之义。汶阳田本属鲁,齐纳鲁叛臣而有之。今两国既言好,齐亦无必当据有此田之理由。孔子此时只就事言事,既不激昂,亦不萎弱,而先得眼前之利。即以此三地之田赋,亦足当甲车三百乘之供矣。
疑辨八
夹谷之会,其事又见于《谷梁传》,有优施舞于鲁君幕下,孔子使斩之,首足异门而出之语,恐其事不可信。又此次之会,似乃鲁欲和解于齐,乃《史记孔子世家》有齐大夫犁鉏言于景公曰:“鲁用孔丘,其势危齐。”一若齐来乞盟于鲁。过欲为孔子渲染,疑亦非当时情实。郓讙龟阴之田皆在汶阳,本属季氏。前一年阳虎以之奔齐,至是鲁齐既言好,齐欲与晋争霸,欲鲁舍晋事齐,故归此三地之田。既不为惧鲁之用孔子,亦不为齐君自悔其会于夹谷之不义无礼而谢过,《左传》记载甚明。过分渲染,欲为孔子夸张,反失情实,遂滋疑辨。但孔子之相定公会夹谷,其功绩表现亦已甚著。后人依据《左传》而疑《谷梁》与《史记》是也。若因《谷梁》与《史记》之记载失实而牵连并疑《左传》,遂谓《左传》所记亦并无其事,则更失之。今既无明确反证,即难否认《左传》所记夹谷一会之详情。
四、孔子堕三都
孔子为鲁司寇,其政治上之表现有两大事。其一为相定公与齐会夹谷,继之则为其堕三都之主张。相夹谷在定公十年,堕三都在定公十二年。
《公羊传》定公十二年:
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曰:“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于是帅师堕郈,帅师堕费。
《左传》定公十二年:
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是无孟氏也。子为不知,我将不堕。”冬十二月,公围成,弗克。
其时季氏专鲁政。孔子出仕,由中都宰一年之中而骤迁至司寇卿职。虽曰
出鲁公之任命,实则由季氏之主张。孔子相夹谷之会,而齐人来归汶阳之田,此田
即季氏家宰叛季氏而挟以投齐者。由此季氏对孔子当益信重。而孔子弟子仲由乃得为季孙氏之家宰,则季氏之信任孔子,大可于此推见。《公羊传》云:“三月不违。”三月已历一季之久,言孔子于季孙氏可以历一季之久而所言不相违。则凡孔子之言,季孙氏盖多能听从。故孟子曰:“孔子于季孙氏,为见行可之仕。”言孔子得季孙氏信任,见为可以明志行道也。然孔子当时所欲进行之大政事,首先即为剥夺季孙氏以及孟孙、叔孙氏三家所获之非法政权,以重归之于鲁公室。此非孔子欲谋不利于三家,孔子特欲为三家久远之利而始有此主张。故孔子直告季孙,谓依古礼,私家不当藏兵甲。私家之封邑,其城亦不得逾百雉。孔子以此告季孙氏,正如与虎谋皮。然季孙氏亦自怀隐忧。前在昭公时,南蒯即曾以费叛。及阳虎之乱,费宰公山不狃实与同谋。今阳虎出奔已三年,而公山不狃仍为费宰,季氏亦无如之何。其城大,又险固,季氏可以据此背叛鲁君,然其家臣亦可据此背叛季氏。今季氏正受此患苦。故季氏纵不能深明孔子所陈之道义,然亦知孔子所言非为谋我,乃为我谋,故终依孔子言堕费。其实孔子亦不仅为季氏谋,乃为鲁国谋。亦不仅为鲁国谋,乃为中国为全人类谋。就孔子当时之政情,则惟有从此下手也。费宰公山不狃,即其前欲召孔子之人,至是乃正式抗命。前一年,侯犯即以郈叛适齐。孔子与子路之提议堕三都,殆亦由侯犯事而起。其时齐已归郈于鲁,故叔孙氏首堕郈,亦以其时郈无宰,故堕之易。叔孙辄乃叔孙氏之庶子,无宠。阳虎之乱,即谋以辄代其父州仇,既不得志,至是乃追随公山不狃同叛。其时叔孙一家亦复是臣叛于外,子叛于内,各竞其私,离散争夺,与季孙氏家同有不可终日之势。依孔子、子路之献议,庶可振奋人心,重趋团结。惟孟孙氏一家较不然。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受父遗命,往学礼于孔子,然懿子袭父位,主一家之政,其亲受教诲之日宜不多。殆是见道未明,信道未笃。虽不欲违孔子堕都之议,然前阳虎之乱,图杀孟懿子,而阳虎欲自代之,幸成宰公歛处父警觉有谋,懿子得免,阳虎亦终败。故懿子极信重处父。处父所言亦若有理。自当时形势言之,春秋之晚世,已不如春秋之初年,列国疆土日辟,国与国间壤地相接,已不能只以一城建国。堕都即不啻自毁国防,故曰:“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抑且三家自鲁桓公以来,历世绵长。当懿子时,孟氏一家兄弟和睦,主臣一气
,不如季叔两家之散乱,则何为必效两家自堕其都。懿子既不欲公开违命,亦两可于处父之言,乃一任处父自守其都。处父
固能臣,而季叔两家见成之固守,亦抱兔死狐悲之心,乃作首鼠两端之计,不复出全力攻之,于是围成弗克。堕三都之议至是受了大顿挫。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六)
时费宰公山不狃已奔齐,季氏惩于其家臣之凶恶,乃择孔子弟子中知名者为之。闵子骞少孔子十五岁,已届强仕之年,在孔门居德行之科。季氏物色及之,可谓允得其选。然闵子坚决辞谢。今不知此事约在何时,当已在围成弗克之后。鲁国政情又趋复杂,闵子或早知孔子有去位之意,故不愿一出也。《论语》记孔子与人语及其门弟子,或对其门弟子之问答,皆斥其名。虽颜冉高第亦曰回曰雍。独闵子云子骞,终《论语》一书不见损名,其贤由此可知。惜其详不传。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十一)
此事不知在季氏欲使闵子为费宰之前后,然总是略相同时事,相距必不远。当时季氏选任一费宰,必招之孔子之门,其尊信孔子可知。子羔少孔子三十岁,与颜子同年。定公十二年,子羔年仅二十四。孔子欲其继续为学,不欲其早年出仕,说如此将要害了他。子路虽随口强辨,然亦终不果使。孔子当时虽为鲁司寇,献身政治,然群弟子相随,依然继续其二十年来所造成的一个学术团体精神,据此亦可想见。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六)
此两事并不同在一时,乃由弟子合记为一章。孔子为鲁司寇,其弟子相随出仕者,自子路外,又见此三人。子华,公西赤字,少孔子三十二岁。若以鲁定公十一年计,是年应二十一。冉求少孔子二十九岁,是年应二十四。皆甚年少。子华长于外交礼仪,适以有事,孔子试使之于齐。冉有长理财,孔子使之掌经济出纳。子华之使齐乃暂职。冉有掌经济,乃近在孔子耳目之前。故二人虽年少,孔子因材试用,以资历练。子路不悟孔子之意,乃欲使子羔为费宰,此当独当一面,故孔子说要害了他。原思少孔子二十六岁,较冉有、子华年长,然亦不到三十岁。孔
子使为家宰。是孔子为鲁司寇已引用了门下许多弟子。子路最年长,荐为季氏宰。原思、冉有、公西赤诸人则皆在身边录用。而如闵子赛、冉伯牛、仲弓、颜渊,皆
孔门杰出人物,孔子并不汲汲使用。闵子骞拒为费宰,孔子亦默许之。孔子盖欲留此辈作将来之大用。是孔子一面从事政治,一面仍用心留意在教育上。政治责任可以随时离去,教育事业则终身以之。至于俸禄一节,孔子或与多,或与少,皆有斟酌。其弟子或代友请益,或自我请辞,亦皆不苟。师弟子之间既严且和,行政一如讲学,讲学亦犹行政,亦所谓吾道一以贯之矣。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十四)
宪即原思,以贫见称,亦能高洁自守。孔子使为宰,与禄厚,原宪辞,若以为耻。故孔子告之,邦有道,固当出身任事,食禄非可耻。若邦无道,不能退身引避,仍然任事食禄,始可耻。此见孔门师弟子无一事不是讲学论道,而孔子之因人施教亦由此可见。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三)
定公之问,必在孔子为司寇时。是时三家擅权,政不在公室。君使臣以礼,则对臣当加制裁,始可使臣知有敬畏。臣事君以忠,则当对君有奉献,自削其私权益。孔子辞若和缓,但鲁之君臣俱受责备。孔子之主张堕三都,其措施亦即本此章之意。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十三)
定公只漫引人言为问,故孔子亦引人言为答。观定公两问,知其非有精志可成大业之君。当时用孔子者亦为季氏,非定公。而孔子预闻鲁政,乃欲抑私奉公,即不啻欲抑季氏奉定公,则其难亦可知。

第六章 孔子去鲁周游
一、孔子去鲁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十四)
公伯寮鲁人,亦孔子弟子,后人谓其是孔门之蟊螣。子路以堕三都进言于季孙,及孟氏守成弗堕,季叔两家渐萌内悔之意,公伯寮遂乘机谮子路,季孙惑其言,则至是而季氏于孔子
始生疑怠之心矣。子服景伯乃孟孙之族,出于公愤,欲言于季孙以置公伯寮于罪,而孔子止之。盖堕三都之主张不能贯彻施行,自定公季孙以下皆有责,此乃一时之群业,时运使然,孔子则谓之为命。孔
子五十而知天命,非不知鲁国当时情势之不可为,而终于挺身出仕,又尽力而为,是亦由于知天命。盖天命之在当时,有其不可为,而天命之在吾躬,则有其必当为。外之当知天命之在斯世,内之当知天命之在吾躬。至于公伯寮之进谗,此仅小小末节,固非孔子所欲计较也。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十八)
《孟子》曰:
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小人固不识也。
《史记孔子世家》:
齐人闻而惧,曰:“孔子为政必霸,霸则吾地近焉,我之为先并矣。”犁鉏曰:“请先尝沮之。”于是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遗鲁君,陈女乐文马于鲁城南高门外。季桓子微服往观再三。将受。乃语鲁君为周道游。往观终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
孔子主堕三都,不啻在鲁国政坛上掷下一大炸弹,其爆炸声远震四邻。鲁齐接壤,并在边界上时起龃龉。鲁国政治有大改革,齐国自感不安。馈女乐,固是一项政治阴谋。然季桓子对孔子之不信任,其主要关键还是在孟氏之守成弗堕,又经公伯寮之谗谮,季氏不免心生摇惑。受齐女乐,三日不朝,只是其内心冲突与夫政治姿态转变之表现。此是借因,非主因。齐归女乐在鲁定公十二年之冬,正与鲁围成事先后同时。若季桓子决心不变,则堕成一事尚可继续努力。正因季桓子自己变心,故再不理会围成事,而姑借女乐之来作逃避姿态。孔子犹不欲急去,且待春祭,由于不送大夫祭肉,乃始行,此应在定公十三年。孔子自定公九年出仕,至是已四年。其为大司寇已三年。
疑辨九
《史记孔子世家》又曰:孔子行,宿乎屯。师已送日:“夫子则非罪。”孔子日:“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师已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师已以实告。桓子喟然叹曰:“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史记》此节又见《家语》。孔
子之歌,与《论语》公伯寮其如命何之语大不相似。岂公伯寮不如群婢,天之大命,由群婢所掌握乎?孔子去鲁在外十四年,亦岂优哉游哉维以卒岁之谓乎?尤其于孔子堕三都之主张不得贯彻一大关键反忽略了,使人转移目光到齐人所归女乐上
,大失历史真情,不可不辨。《孟子》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不特指女乐事,始为得之。
二、孔子适卫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十三)
鲁卫接壤,又卫多君子,故孔子去鲁即适卫,此章正为初入卫时之辞。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十四)
孔子初至卫,当是赁廛而居。闲日击磐,有一担草器的隐者过其门外,听磬声而知孔子之心事。言人莫己知,斯独善其己即可。孔子叹其果于忘世。是孔子初在卫,虽未汲汲求出仕,然亦未尝忘世可知。又孔子学琴于师襄,师襄又称击磬襄。孔子击磬,其亦学之于襄乎?孔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在卫赁居初定,即击磐自遣。此皆在流亡羁旅之中而怡情音乐一如平常,此见孔子之道德人生与艺术人生之融凝。及其老,乃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二)此即其道德人生与艺术人生融凝合一所到达之最高境界也。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九)
子贡少孔子三十一岁,尚少颜渊一岁。孔子去鲁适卫,子贡年二十四。子贡乃卫人,殆是孔子适卫后始从游。见孔子若无意于仕进,故有斯问。可证孔子初至卫,未尝即获见于卫灵公。孔子抱道如怀玉,非不欲沽,只待善贾。善贾犹言良贾,能识玉,时人谁能识孔子?孔子亦仅待有意市玉者而已。
三、孔子过匡过蒲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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