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武选清吏司署员外郎事主事臣杨继盛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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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武选清吏司署员外郎事主事臣杨继盛谨奏:
为感激天恩、舍身图报,乞
赐圣断早诛奸险巧佞、专权贼臣以清朝政,以绝边患事。臣
前任兵部车驾司员外郎,谏阻马市,言不及时
,本内脱字,罪应下狱,被逆鸾威属问官,将
臣手指拶折、胫骨夹出,必欲置之于死。荷蒙皇上圣恩,薄
罚降谪。不二年间,复升今职。
夫以孤直罪臣,不死逆鸾之手,已为万幸,而又迁转如此之速,则自今已
往之年,皆皇上再
生之身;自今已往之官,皆皇上钦赐之职也。臣蒙此莫大之恩,则凡事有益于国家,可
以仰
报万一者,虽死有所不顾,而日夜只惧思所以舍身图报之道,又未有急于请诛贼臣者也。况
臣官居兵曹,以讨贼为职,然贼不专于外患,凡有害于社稷人民者,均谓之贼。
臣观大学士
严嵩,盗权窃柄,误国殃民,其天下之第一大贼乎!方今在外之贼惟边境为
急,在内之贼惟严嵩为最。贼
寇者,边境之盗,疮疥之疾也;贼嵩者,门庭之寇,心腹之害
也。贼有内外,攻宜有先后,未有内贼不去
而可以除外贼者,故臣请诛贼嵩,当在剿绝贼寇
之先。且嵩之罪恶贯盈,神人共愤,徐学诗、沈炼、王宗
茂等常劾之矣,然止皆言嵩贪污之
小而未尝发嵩僭窃之罪。嵩之奸佞,又善为抚饰之巧,而足以反诬言者
之非;皇上之仁恕,
又冀嵩感容留之恩,而图为改邪归正之道。故嵩犹得窃位至今。嵩于此时,日夜感恩
,改过
可也。岂意惧言者之多,而益密其弥缝之计;因皇上之留,而愈恣其无忌惮之为。众恶俱备,四端已绝,虽离经畔道,取天下后世之唾骂,亦有所不顾矣。幸赖皇上敬天之诚,格于皇天,
上天恐
奸臣害皇上之治,而屡示灾变以警告。去年春雷久不声,占云,大臣专政。然臣莫大
于嵩而专政亦未有过
于嵩者。去年冬日下有赤色,占云,下有叛臣。夫曰叛者,非谋反之谓
也?凡心不在君而背之者皆谓之叛
,然则背君之臣又孰有过于嵩乎?如各处地震与夫日月交
食之变,其灾皆当应于贼嵩之身者,乃日侍其侧
而不觉,上天仁爱警告之心亦恐怠且孤矣。
不意皇上聪明刚断,乃甘受嵩欺,人言既不见信,虽上天示警
亦不省悟,以至于此也。臣敢
以嵩之专政叛君之十大罪,为皇上陈之。
我太祖高皇
帝亲见宰相专权之祸,遂诏天下罢中书丞相而立五府九卿,分理庶政,殿阁
之臣惟备顾问、视制草,不得
平章国事。故载诸祖训,有曰,以后子孙作皇帝时,臣下有建
言设立丞相者,本人凌迟,全家处死。此其
为圣子神孙计至深远也。及嵩为辅臣,俨然以丞
相自居,挟皇上之权,侵百司之事,凡府部每事之题覆,
其初惟先呈稿而后敢行。及今则先
面禀而后敢起稿。嵩之直房,百官奔走如市。府部堂司,嵩差人络绎不
绝。事无大小,惟嵩
主张。一或少违,显祸立见。及至失事,又谢罪于人。虽以前丞相之专恣,未有如斯
之甚者。
是嵩虽无丞相之名,而有丞相之权;有丞相之权,又无丞相之干系。以故各官之升迁,未及谢恩,先拜谢嵩。盖惟知事权出于嵩,惟知畏惧奉承于嵩而已。此坏祖宗之成法,一大罪也。
权者,人君所以统驭天下之具,不可一日下移。臣下亦不可毫发僭逾。皇上令嵩票本,
盖任人图政之诚心
也。岂意嵩一有票本之任,遂窃威福之权。且如皇上用一人,嵩即差人先
报曰,我票本荐之也。及皇上黜
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此人不亲附于我,故票本罢之。皇
上宥一人,嵩即差人先报曰,我票本救之也。
及皇上罚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此人得罪于
我,故票本报之。凡少有得罪于嵩者,虽小心躲避,嵩亦寻
别本带出旨意报复陷害。是嵩窃
皇上之恩以市己之惠,假皇上之罚以彰己之威。所以群臣感嵩之惠甚于感
皇上之恩,畏嵩之
威甚于畏皇上之罚也。用舍赏罚之权既归于嵩,大小臣工又尽附于嵩,嵩之心胆将不日
大且
肆乎?臣不意皇上之明断乃假权于贼手如此也!此窃皇上之大权,二大罪也。
善则称君,过则归己,人臣事君之忠也。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
之于外。曰,斯谟
斯猷,惟我后之德。盖人臣以己之善而归之于君,使天下皆称颂君之德,
不敢彰己之能以
与君争功也。嵩于皇上行政之善,每事必令子世蕃传于人曰,皇上初无此意,
此事是我议而成之。盖惟恐
天下之人不知事权之出于己也。及今则将圣谕及嵩所进揭帖刻板
刊行为书十册,名曰嘉靖疏议,使天下后
世皆谓皇上以前所行之善尽出彼之拨置主张,皇上
若一无所能者。人臣善则称君之忠果若此乎?此掩皇上
之治功,三大罪也。
皇上令嵩票本,盖君逸臣劳之意。嵩乃令子世蕃代票,恣父逸子劳之为
。世蕃却又约诸
干儿子赵文华等群会票,拟结成奸党,乱政滋弊。一票屡更数手,机密岂不漏泄?所以旨
意
未下,满朝纷然已先知之。及圣旨既下,则与前所讲若合符契。臣初见嵩时,适原任职方司
郎
中,江冕禀事于嵩曰,昨御史蔡朴参守备许实等失事,本部覆本已具揭帖与东楼,闻东楼
已票送入未知如
何?东楼者,世蕃之别号也。嵩云,小儿已票罚俸内分两等甚有分晓,皇上
定是依拟。臣初甚疑,及后旨
下,果如嵩言。即臣所亲见一事,则其余可知矣。又前经历沈
炼劾嵩,皇上将本下大学士李本票拟,本又
熟软庸鄙,奔走嵩门下,为嵩心腹,感嵩之恩,
又畏嵩之威,怆惶落魄,莫知所措,差人问世蕃如何票,
世蕃乃同赵文华拟票停当,赵文华
袖入递与李本,李本抄票封进,此人所共知也。即劾嵩之本,世蕃犹得
票拟,则其余又可知
矣。是嵩既以臣而窃君之权,又以子而并己之权,百官孰敢不服?天下孰敢不畏?故
今京师
有大丞相小丞相之谣,又曰,此时父子两阁老,他日一家尽狱囚。盖深恨嵩父子并专权柄故
耳。此纵奸子之僭窃,四大罪也。
边事之废坏,皆原于功罪赏罚之不明。嵩为辅臣,宜明
功罪,以励人心可也。乃为垄断
之计,先自贪冒军功,将欲令孙冒功于两广,故先布置伊表侄欧阳必进为
两广总督,亲家平
江伯陈圭为两广总兵,乡亲御史黄如桂为广东巡按,朋奸比党,朦胧凑合,先将长孙严
效忠
冒两广奏捷功升所镇抚,又冒琼州一人自斩七首级功造册缴部效忠告病,乃令次孙严鹄袭替。
鹄又告并前效忠七首级功加升锦衣卫千户,今任职管事。有武选司昃字十九号堂稿可查。夫
效忠与鹄皆
世蕃子也,随任豢养,未闻一日离家至军门,乳臭孩童亦岂能一人自斩七首级而
假报军功、冒滥锦衣卫官
爵?以故欧阳必进得升工部尚书,陈圭告病回京得掌后府印信,黄
如桂得骤升太仆寺少卿,是嵩既窃皇上
爵赏之权以官其子孙,又以子孙之故升迁其私党,此
俑既作,仿效成风。蒋应奎等令子冒功,打死发遣皆
嵩有以倡之也。夫均一冒功也,在蒋应
奎等贪冒,科道则劾之;在嵩贪冒,人所共知,科道乃不敢劾。嵩
积威足以钳天下之口可知
矣。此冒朝廷之军功,五大罪也。
逆贼仇鸾总兵甘肃,为
事革任。嘉靖二十九年张达等阵亡,正贼寇窃伺之时,使嵩少有
为国家之心选一贤将,贼寇闻知,岂敢轻
犯京师?世蕃乃受鸾银三千两,威逼兵部荐为大将。
及鸾冒哈舟儿军功,世蕃亦得以此升官荫子。嵩父子
彼时尝自夸以为有荐鸾之功矣。及鸾权
日盛,出嵩之上,反欺侮于嵩,故嵩尝自叹以为引虎遗患。后又知
皇上有疑鸾之心,恐其败
露连累,始不相合,互相诽谤,以泯初党之迹,以眩皇上之明。然不知始而逆鸾
之所以敢肆
者,恃有嵩在,终而嵩与逆鸾之所以相反者,知皇上有疑鸾之心故耳。是勾贼背逆者,鸾也;
而受贿引用鸾者,则嵩与世蕃也。使非嵩与世蕃,则鸾安得起用?虽有逆谋,亦安得施乎?
进贤
受上赏,进不肖受显戮,嵩之罪恶又出鸾之上矣。此引背逆之奸臣,六大罪也。
嘉靖二十九
年,贼寇犯京,深入失律,归路已绝,我军奋勇,正好与之血战一大机会也。
兵部尚书丁汝夔问计于嵩,
嵩宜力主剿战以伸中国之威,以纾皇上之忧可也。乃曰,京师与
边上不同,边上战败犹可掩饰,此处战败
皇上必知。莫若按兵不动,任贼抢足便自退回。以
故汝夔传令不战,及皇上拿问,汝夔求救于嵩。嵩又曰
,虽是拿问,我具揭帖维持,可保无
事。盖恐汝夔招出真情,故将此言啜哄以安其心。汝夔亦恃嵩平日有
回天手段,故安心不辩。
及汝夔临刑,始知为嵩所误,乃大呼曰:严嵩误我矣!此人所共
知也。是汝夔不出战之故,
天下皆知为嵩主张,特皇上不知之耳。此误国家之军机,七大罪也。
黜陟者,人君之大权,非臣下可得专且私也。刑部郎中徐学诗以论劾嵩与世蕃革任为民
矣,嵩乃于嘉靖三十年考察京官之时恐吓吏部,将学诗兄中书舍人徐应丰罢黜,荷蒙圣明洞
察其奸,将应
丰留用。夫应丰乃皇上供事内廷之臣,嵩犹敢肆其报复之私,则在内之臣遭其
毒手者又何可胜数耶?户科
都给事中厉汝进以论劾嵩与世蕃降为典史矣。嵩于嘉靖二十九年
考察外官之时逼吓吏部将汝进罢黜。夫汝
进,言官也,纵言不当,皇上既降其官矣,其为典
史则无过可指也。嵩乃以私怨罢黜之,则在外之臣被其
中伤陷害者又何可胜数耶?夫嵩为小
人,故善人君子多与之相反。嵩不惟罢其官,又且加之罪,不惟罚及
一身,又且延及子弟,
以故善类为之一空。此时计数正人君子能几人哉?是黜陟之权皇上持之以激励天下
之人心,
贼嵩窃之以中伤天下之善类。此专黜陟之大柄,八大罪也。
嵩既专权则府
部之权皆挠于嵩,而吏兵二部大利所在,尤其所专主者。于文武官之迁升,
不论人之贤否,惟论银之多寡
。各官之任,亦通不以报效皇上为心,惟日以纳贿贼嵩为事。
将官既纳贿于嵩,不得不剥削乎军士,所以
军士多至失所而边方为甚。有司既纳贿于嵩,不
得不滥取于百姓,所以百姓多至流离而北方之民为甚。一
人专权,天下受害,怨恨满道,含
冤无伸,人人思乱,皆欲食嵩之肉。皇上虽屡加抚恤之恩,岂足以当嵩
残虐之害?若非皇上
德泽之深,祖宗立法之善,天下之激变也久矣。军民之心既怨恨思乱如是,臣恐天下
之患不
在徼外而在域中。此失天下之人心,九大罪也。
风俗之隆替,系天下之治乱
。我朝风俗淳厚近古,自逆瑾用事,始为少变。皇上即位以
来,躬行古道,故风俗还古。及嵩为辅臣,谄
谀以欺乎上,贪污以率其下。通贿殷勤者虽贪
如盗跖而亦荐用,奔竞疏拙者虽廉如夷齐而亦罢黜。一人贪
戾,天下成风,守法度者以为固
滞,巧弥缝者以为有才,励廉介者以为矫激,善奔走者以为练事。卑污成
套,牢不可破,虽
英雄豪杰,亦入套中。从古风俗之坏,未有甚于此时者。究其本源,嵩先好利,此天下
所以
皆尚乎贪;嵩先好谀,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谄。源之不洁,流何以清?风俗不正而欲望天下之
治得乎?此坏天下之风俗,十大罪也。
嵩有十大罪昭人耳目,以皇上之聪明固若不知者何哉
?盖因皇上待臣下之心出于至诚,
贼嵩事皇上之奸入于至神,以至神之奸而欺至诚之心,无怪其堕于术中
而不觉也。臣再以嵩
之五奸言之:
知皇上之意向者莫过于左右侍从之臣,嵩欲托之
以伺察圣意,故先用宝贿结交情熟于皇
上宫中一言一动一起一居,虽嬉笑欷戏之声,游观宴乐之为,无不
报嵩知之,每报必酬以重
赏。凡圣意所爱憎举错,嵩皆预知,故得以遂逢迎之巧以悦皇上之心。皇上见嵩
之所言所为
尽合圣意,盖先有人以通之也。是皇上之左右皆贼嵩之间谍,此其奸一也。
通政司,纳言之官。嵩欲阻塞天下之言路,故令干儿子赵文华为通政司,凡章奏到文华,
必将副本送嵩与
世蕃先看,三四日后方才进呈。本内情节嵩皆预知,事少有干于嵩者即先有
术以为之弥缝。闻御史王宗茂
劾嵩之本,文华停留五日方上,故嵩得以展转摭饰其故。是皇
上之纳言乃贼嵩之拦路犬,此其奸二也。
嵩既内外弥缝周密,所畏者厂卫衙门缉访之也。嵩则令子世蕃将厂卫官笼络,强迫结为
儿女亲家。夫既与之亲,虽有忠直之士,孰无亲戚之情?于贼嵩之奸恶,又岂忍缉访发露?
不然,嵩籍江
西,去京四千余里,乃结亲于此,势属不便,欲何为哉?不过假婚姻之好以遂
其掩饰之计
耳。皇上试问嵩之诸孙所娶者谁氏之女,便可见矣。是皇上之爪牙乃贼嵩之瓜葛,
此其奸三也。
厂卫既为之亲,所畏者科道言之也。嵩恐其奏劾,故于科道之初,选非出自门下者不得
与中书行人之选,知县推官非通贿门下者不得与行取之列。考选之时,又择熟软圆融、出自
门下者方补科
道。苟少有忠鲠节义之气者,必置之部属南京,使知其罪而不得言,言之而亦
不真。既选之后,或入拜则
留其饮酒,或出差则为之饯赆,或心有所爱憎则唆之举劾,为嵩
使令。至五六年无所建白,便升京堂方面
。夫既受嵩之恩,又附嵩,且有效验,孰肯言彼之
过乎?其虽有一二感皇上之恩而欲言者,又畏同类泄露
孤立而不敢言。而嵩门下之人每张大
嵩之声势,阴阻其敢谏之气,以故科道诸臣宁忍于负皇上而不敢忤于
权臣也。是皇上之耳目
皆贼嵩之奴仆,此其奸四也。
科道虽笼络停当,而部官有如
徐学诗之类者亦可惧也。嵩又令子世蕃将各部官之有才望
者俱网罗门下,或援之乡里,或托之亲识,或结
为兄弟,或招为门客。凡部中有事欲行者先
报世蕃知,故嵩得预为之摆布。各官少有怨望者,亦先报世蕃
知,故嵩得早为之斥逐。连络
蟠结,深根固蒂,合为一党,互相倚附,各部堂司大半皆嵩心腹之人,皇上
自思左右心腹之
人果为谁乎?此真可为流涕者也!是皇上之臣工多贼嵩之心腹,此其奸五也。
夫嵩之十罪赖此五奸以弥缝之,识破嵩之五奸则其十罪立见。噫!嵩握重权,诸臣顺从
固不足怪,而大学士徐阶负天下之重望,荷皇上之知遇,宜深抵力排,为天下除贼可也。乃
畏嵩之巧足以
肆其谤,惧嵩之毒足以害其身,宁郁怏终日,凡事惟听命于嵩,不敢持正少抗,
是虽为嵩积威所劫,然于
皇上亦不可谓之不负也!阶为次辅,畏嵩之威,亦不足怪,以皇上
聪明刚断,虽逆鸾隐恶无不悉知,乃一
向含容于嵩之显恶,固若不能知,亦若不能去,盖不
过欲全大臣之体面,姑优容之以待彼之自坏耳。然不
知国之有嵩犹苗之有莠、城之有虎,一
日在位则为一日之害,皇上何不忍割爱一贼臣,顾忍百万苍生之涂
炭乎?况尔来疑皇上之见
猜,已有异离之心志,如再赐优容姑待之恩,恐致已前宰相之祸,天下臣民皆知
其万万不可
也。
臣前谏阻马市,谪官边方,往返一万五千余里,道途艰苦,妻子流
离,宗族贱恶,家业
零落。幸复今职,方才一月,臣虽至愚,非不知与时浮沉可图报于他日,而履危冒险
攻难去
之臣,徒言取祸难成侥幸万一之功哉!顾皇上既以再生之恩赐臣,臣安忍不舍再生之身以报
皇上?况臣狂直之性生于天而不可变,忠义之心痒于中而不可忍,每恨坏天下之事者惟逆鸾
与嵩,鸾已
殛死,独嵩尚在,嵩之奸恶又倍于鸾,将来为祸更甚。使舍此不言,再无可以报
皇上者。臣如不言,又再
有谁人敢言乎?伏望皇上听臣之言,察嵩之奸,群臣于嵩畏威怀恩,
固不必问也。皇上或问二王,令其面
陈嵩恶;或询诸阁臣,谕以勿畏嵩威。如果的实,重则
置以专权重罪以正国法,轻则谕以致仕归家以全国
体。则内贼既去,朝政可清矣。将见贼寇,
前既闻逆鸾之死,今又闻贼嵩之诛,必畏皇上之圣断,知中国
之有人,将不战而夺其气,闻
风而丧其胆。况贼臣既去,豪杰必出,功赏既明,军威自振,如或再寇,用
间设伏,决一死
战,虽系谙达之颈枭济囊之头,臣敢许其特易易耳!外贼何忧其不除,贼患何忧其不绝乎
!
内贼既去,外贼既除,其致天下之太平何有!故臣欲舍死图报而必以讨贼臣为急也,然除外
贼
者臣等之责而去内贼者则皇上之事,臣感皇上知遇之厚不忍负,荷皇上再生之恩不能忘,
感激无地,故不
避万死,为此具本亲赍谨奏奉圣旨。
兵部武选清吏司署员外郎事主事臣杨继盛谨奏:
为感激天恩、舍身
图报,乞赐圣断早诛奸险巧佞、专权贼臣以清朝政,以绝边患事。臣
前任兵部车驾司员外郎,谏阻马市,
言不及时,本内脱字,罪应下狱,被逆鸾威属问官,将
臣手指拶折、胫骨夹出,必欲置之于死。荷蒙皇上
圣恩,薄罚降谪。不二年间,复升今职。
夫以孤直罪臣,不死逆鸾之手,已为万幸,而又迁转如此之速,
则自今已往之年,皆皇上再
生之身;自今已往之官,皆皇上钦赐之职也。臣蒙此莫大之恩,则凡事有益于
国家,可以仰
报万一者,虽死有所不顾,而日夜只惧思所以舍身图报之道,又未有急于请诛贼臣者也。况
臣官居兵曹,以讨贼为职,然贼不专于外患,凡有害于社稷人民者,均谓之贼。
臣
观大学士严嵩,盗权窃柄,误国殃民,其天下之第一大贼乎!方今在外之贼惟边境为
急,在内之贼惟严嵩
为最。贼寇者,边境之盗,疮疥之疾也;贼嵩者,门庭之寇,心腹之害
也。贼有内外,攻宜有先后,未有
内贼不去而可以除外贼者,故臣请诛贼嵩,当在剿绝贼寇
之先。且嵩之罪恶贯盈,神人共愤,徐学诗、沈
炼、王宗茂等常劾之矣,然止皆言嵩贪污之
小而未尝发嵩僭窃之罪。嵩之奸佞,又善为抚饰之巧,而足以
反诬言者之非;皇上之仁恕,
又冀嵩感容留之恩,而图为改邪归正之道。故嵩犹得窃位至今。嵩于此时,
日夜感恩,改过
可也。岂意惧言者之多,而益密其弥缝之计;因皇上之留,而愈恣其无忌惮之为。众恶俱
备,
四端已绝,虽离经畔道,取天下后世之唾骂,亦有所不顾矣。幸赖皇上敬天之诚,格于皇天,
上天恐奸臣害皇上之治,而屡示灾变以警告。去年春雷久不声,占云,大臣专政。然臣莫大
于嵩而专政
亦未有过于嵩者。去年冬日下有赤色,占云,下有叛臣。夫曰叛者,非谋反之谓
也?凡心不在君而背之者
皆谓之叛,然则背君之臣又孰有过于嵩乎?如各处地震与夫日月交
食之变,其灾皆当应于贼嵩之身者,乃
日侍其侧而不觉,上天仁爱警告之心亦恐怠且孤矣。
不意皇上聪明刚断,乃甘受嵩欺,人言既不见信,虽
上天示警亦不省悟,以至于此也。臣敢
以嵩之专政叛君之十大罪,为皇上陈之。
我
太祖高皇帝亲见宰相专权之祸,遂诏天下罢中书丞相而立五府九卿,分理庶政,殿阁
之臣惟备顾问、视制
草,不得平章国事。故载诸祖训,有曰,以后子孙作皇帝时,臣下有建
言设立丞相者,本人凌迟,全家处
死。此其为圣子神孙计至深远也。及嵩为辅臣,俨然以丞
相自居,挟皇上之权,侵百司之事,凡府部每事
之题覆,其初惟先呈稿而后敢行。及今则先
面禀而后敢起稿。嵩之直房,百官奔走如市。府部堂司,嵩差
人络绎不绝。事无大小,惟嵩
主张。一或少违,显祸立见。及至失事,又谢罪于人。虽以前丞相之专恣,
未有如斯之甚者。
是嵩虽无丞相之名,而有丞相之权;有丞相之权,又无丞相之干系。以故各官之升迁,
未及
谢恩,先拜谢嵩。盖惟知事权出于嵩,惟知畏惧奉承于嵩而已。此坏祖宗之成法,一大罪也。
权者,人君所以统驭天下之具,不可一日下移。臣下亦不可毫发僭逾。皇上令嵩票本,
盖任人图政之诚心也。岂意嵩一有票本之任,遂窃威福之权。且如皇上用一人,嵩即差人先
报曰,我票本
荐之也。及皇上黜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此人不亲附于我,故票本罢之。皇
上宥一人,嵩即差人先报曰
,我票本救之也。及皇上罚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此人得罪于
我,故票本报之。凡少有得罪于嵩者,虽
小心躲避,嵩亦寻别本带出旨意报复陷害。是嵩窃
皇上之恩以市己之惠,假皇上之罚以彰己之威。所以群
臣感嵩之惠甚于感皇上之恩,畏嵩之
威甚于畏皇上之罚也。用舍赏罚之权既归于嵩,大小臣工又尽附于嵩
,嵩之心胆将不日大且
肆乎?臣不意皇上之明断乃假权于贼手如此也!此窃皇上之大权,二大罪也。
善则称君,过则归己,人臣事君之忠也。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
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盖人臣以己之善而归之于君,使天下皆称颂君之德,
不敢彰己之能以与君争功也。嵩于皇上行政之善,每事必令子世蕃传于人曰,皇上初无此意,
此事是我
议而成之。盖惟恐天下之人不知事权之出于己也。及今则将圣谕及嵩所进揭帖刻板
刊行为书十册,名曰嘉
靖疏议,使天下后世皆谓皇上以前所行之善尽出彼之拨置主张,皇上
若一无所能者。人臣善则称君之忠果
若此乎?此掩皇上之治功,三大罪也。
皇上令嵩票本,盖君逸臣劳之意。嵩乃令子世蕃代票
,恣父逸子劳之为。世蕃却又约诸
干儿子赵文华等群会票,拟结成奸党,乱政滋弊。一票屡更数手,机密
岂不漏泄?所以旨意
未下,满朝纷然已先知之。及圣旨既下,则与前所讲若合符契。臣初见嵩时,适原任
职方司
郎中,江冕禀事于嵩曰,昨御史蔡朴参守备许实等失事,本部覆本已具揭帖与东楼,闻东楼
已票送入未知如何?东楼者,世蕃之别号也。嵩云,小儿已票罚俸内分两等甚有分晓,皇上
定是依拟。
臣初甚疑,及后旨下,果如嵩言。即臣所亲见一事,则其余可知矣。又前经历沈
炼劾嵩,皇上将本下大学
士李本票拟,本又熟软庸鄙,奔走嵩门下,为嵩心腹,感嵩之恩,
又畏嵩之威,怆惶落魄,莫知所措,差
人问世蕃如何票,世蕃乃同赵文华拟票停当,赵文华
袖入递与李本,李本抄票封进,此人所共知也。即劾
嵩之本,世蕃犹得票拟,则其余又可知
矣。是嵩既以臣而窃君之权,又以子而并己之权,百官孰敢不服?
天下孰敢不畏?故今京师
有大丞相小丞相之谣,又曰,此时父子两阁老,他日一家尽狱囚。盖深恨嵩父子
并专权柄故
耳。此纵奸子之僭窃,四大罪也。
边事之废坏,皆原于功罪赏罚之不明
。嵩为辅臣,宜明功罪,以励人心可也。乃为垄断
之计,先自贪冒军功,将欲令孙冒功于两广,故先布置
伊表侄欧阳必进为两广总督,亲家平
江伯陈圭为两广总兵,乡亲御史黄如桂为广东巡按,朋奸比党,朦胧
凑合,先将长孙严效忠
冒两广奏捷功升所镇抚,又冒琼州一人自斩七首级功造册缴部效忠告病,乃令次孙
严鹄袭替。
鹄又告并前效忠七首级功加升锦衣卫千户,今任职管事。有武选司昃字十九号堂稿可查。夫<
br>效忠与鹄皆世蕃子也,随任豢养,未闻一日离家至军门,乳臭孩童亦岂能一人自斩七首级而
假报军
功、冒滥锦衣卫官爵?以故欧阳必进得升工部尚书,陈圭告病回京得掌后府印信,黄
如桂得骤升太仆寺少
卿,是嵩既窃皇上爵赏之权以官其子孙,又以子孙之故升迁其私党,此
俑既作,仿效成风。蒋应奎等令子
冒功,打死发遣皆嵩有以倡之也。夫均一冒功也,在蒋应
奎等贪冒,科道则劾之;在嵩贪冒,人所共知,
科道乃不敢劾。嵩积威足以钳天下之口可知
矣。此冒朝廷之军功,五大罪也。
逆贼
仇鸾总兵甘肃,为事革任。嘉靖二十九年张达等阵亡,正贼寇窃伺之时,使嵩少有
为国家之心选一贤将,
贼寇闻知,岂敢轻犯京师?世蕃乃受鸾银三千两,威逼兵部荐为大将。
及鸾冒哈舟儿军功,世蕃亦得以此
升官荫子。嵩父子彼时尝自夸以为有荐鸾之功矣。及鸾权
日盛,出嵩之上,反欺侮于嵩,故嵩尝自叹以为
引虎遗患。后又知皇上有疑鸾之心,恐其败
露连累,始不相合,互相诽谤,以泯初党之迹,以眩皇上之明
。然不知始而逆鸾之所以敢肆
者,恃有嵩在,终而嵩与逆鸾之所以相反者,知皇上有疑鸾之心故耳。是勾
贼背逆者,鸾也;
而受贿引用鸾者,则嵩与世蕃也。使非嵩与世蕃,则鸾安得起用?虽有逆谋,亦安得施
乎?
进贤受上赏,进不肖受显戮,嵩之罪恶又出鸾之上矣。此引背逆之奸臣,六大罪也。
嘉靖二十九年,贼寇犯京,深入失律,归路已绝,我军奋勇,正好与之血战一大机会也。
兵部尚书丁汝夔
问计于嵩,嵩宜力主剿战以伸中国之威,以纾皇上之忧可也。乃曰,京师与
边上不同,边上战败犹可掩饰
,此处战败皇上必知。莫若按兵不动,任贼抢足便自退回。以
故汝夔传令不战,及皇上拿问,汝夔求救于
嵩。嵩又曰,虽是拿问,我具揭帖维持,可保无
事。盖恐汝夔招出真情,故将此言啜哄以安其心。汝夔亦
恃嵩平日有回天手段,故安心不辩。
及汝夔临刑,始知为嵩所误,乃大呼曰:严嵩误我矣
!此人所共知也。是汝夔不出战之故,
天下皆知为嵩主张,特皇上不知之耳。此误国家之军机,七大罪也
。
黜陟者,人君之大权,非臣下可得专且私也。刑部郎中徐学诗以论劾嵩与世蕃革任为民<
br>矣,嵩乃于嘉靖三十年考察京官之时恐吓吏部,将学诗兄中书舍人徐应丰罢黜,荷蒙圣明洞
察其奸
,将应丰留用。夫应丰乃皇上供事内廷之臣,嵩犹敢肆其报复之私,则在内之臣遭其
毒手者又何可胜数耶
?户科都给事中厉汝进以论劾嵩与世蕃降为典史矣。嵩于嘉靖二十九年
考察外官之时逼吓吏部将汝进罢黜
。夫汝进,言官也,纵言不当,皇上既降其官矣,其为典
史则无过可指也。嵩乃以私怨罢黜之,则在外之
臣被其中伤陷害者又何可胜数耶?夫嵩为小
人,故善人君子多与之相反。嵩不惟罢其官,又且加之罪,不
惟罚及一身,又且延及子弟,
以故善类为之一空。此时计数正人君子能几人哉?是黜陟之权皇上持之以激
励天下之人心,
贼嵩窃之以中伤天下之善类。此专黜陟之大柄,八大罪也。
嵩既专
权则府部之权皆挠于嵩,而吏兵二部大利所在,尤其所专主者。于文武官之迁升,
不论人之贤否,惟论银
之多寡。各官之任,亦通不以报效皇上为心,惟日以纳贿贼嵩为事。
将官既纳贿于嵩,不得不剥削乎军士
,所以军士多至失所而边方为甚。有司既纳贿于嵩,不
得不滥取于百姓,所以百姓多至流离而北方之民为
甚。一人专权,天下受害,怨恨满道,含
冤无伸,人人思乱,皆欲食嵩之肉。皇上虽屡加抚恤之恩,岂足
以当嵩残虐之害?若非皇上
德泽之深,祖宗立法之善,天下之激变也久矣。军民之心既怨恨思乱如是,臣
恐天下之患不
在徼外而在域中。此失天下之人心,九大罪也。
风俗之隆替,系天下
之治乱。我朝风俗淳厚近古,自逆瑾用事,始为少变。皇上即位以
来,躬行古道,故风俗还古。及嵩为辅
臣,谄谀以欺乎上,贪污以率其下。通贿殷勤者虽贪
如盗跖而亦荐用,奔竞疏拙者虽廉如夷齐而亦罢黜。
一人贪戾,天下成风,守法度者以为固
滞,巧弥缝者以为有才,励廉介者以为矫激,善奔走者以为练事。
卑污成套,牢不可破,虽
英雄豪杰,亦入套中。从古风俗之坏,未有甚于此时者。究其本源,嵩先好利,
此天下所以
皆尚乎贪;嵩先好谀,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谄。源之不洁,流何以清?风俗不正而欲望天下之<
br>治得乎?此坏天下之风俗,十大罪也。
嵩有十大罪昭人耳目,以皇上之聪明固若不知
者何哉?盖因皇上待臣下之心出于至诚,
贼嵩事皇上之奸入于至神,以至神之奸而欺至诚之心,无怪其堕
于术中而不觉也。臣再以嵩
之五奸言之:
知皇上之意向者莫过于左右侍从之臣,嵩
欲托之以伺察圣意,故先用宝贿结交情熟于皇
上宫中一言一动一起一居,虽嬉笑欷戏之声,游观宴乐之为
,无不报嵩知之,每报必酬以重
赏。凡圣意所爱憎举错,嵩皆预知,故得以遂逢迎之巧以悦皇上之心。皇
上见嵩之所言所为
尽合圣意,盖先有人以通之也。是皇上之左右皆贼嵩之间谍,此其奸一也。
通政司,纳言之官。嵩欲阻塞天下之言路,故令干儿子赵文华为通政司,凡章奏到文华,
必将副本送嵩与世蕃先看,三四日后方才进呈。本内情节嵩皆预知,事少有干于嵩者即先有
术以为之弥
缝。闻御史王宗茂劾嵩之本,文华停留五日方上,故嵩得以展转摭饰其故。是皇
上之纳言乃贼嵩之拦路犬
,此其奸二也。
嵩既内外弥缝周密,所畏者厂卫衙门缉访之也。嵩则令子世蕃将厂卫官笼络
,强迫结为
儿女亲家。夫既与之亲,虽有忠直之士,孰无亲戚之情?于贼嵩之奸恶,又岂忍缉访发露?<
br>不然,嵩籍江西,去京四千余里,乃结亲于此,势属不便,欲何为哉?不过假婚姻之好以遂
其掩饰之计耳。皇上试问嵩之诸孙所娶者谁氏之女,便可见矣。是皇上之爪牙乃贼嵩之瓜葛,
此
其奸三也。
厂卫既为之亲,所畏者科道言之也。嵩恐其奏劾,故于科道之初,选非出自门下
者不得
与中书行人之选,知县推官非通贿门下者不得与行取之列。考选之时,又择熟软圆融、出自
门下者方补科道。苟少有忠鲠节义之气者,必置之部属南京,使知其罪而不得言,言之而亦
不真。既选
之后,或入拜则留其饮酒,或出差则为之饯赆,或心有所爱憎则唆之举劾,为嵩
使令。至五六年无所建白
,便升京堂方面。夫既受嵩之恩,又附嵩,且有效验,孰肯言彼之
过乎?其虽有一二感皇上之恩而欲言者
,又畏同类泄露孤立而不敢言。而嵩门下之人每张大
嵩之声势,阴阻其敢谏之气,以故科道诸臣宁忍于负
皇上而不敢忤于权臣也。是皇上之耳目
皆贼嵩之奴仆,此其奸四也。
科道虽笼络停
当,而部官有如徐学诗之类者亦可惧也。嵩又令子世蕃将各部官之有才望
者俱网罗门下,或援之乡里,或
托之亲识,或结为兄弟,或招为门客。凡部中有事欲行者先
报世蕃知,故嵩得预为之摆布。各官少有怨望
者,亦先报世蕃知,故嵩得早为之斥逐。连络
蟠结,深根固蒂,合为一党,互相倚附,各部堂司大半皆嵩
心腹之人,皇上自思左右心腹之
人果为谁乎?此真可为流涕者也!是皇上之臣工多贼嵩之心腹,此其奸五
也。
夫嵩之十罪赖此五奸以弥缝之,识破嵩之五奸则其十罪立见。噫!嵩握重权,诸臣顺从
固不足怪,而大学士徐阶负天下之重望,荷皇上之知遇,宜深抵力排,为天下除贼可也。乃
畏嵩
之巧足以肆其谤,惧嵩之毒足以害其身,宁郁怏终日,凡事惟听命于嵩,不敢持正少抗,
是虽为嵩积威所
劫,然于皇上亦不可谓之不负也!阶为次辅,畏嵩之威,亦不足怪,以皇上
聪明刚断,虽逆鸾隐恶无不悉
知,乃一向含容于嵩之显恶,固若不能知,亦若不能去,盖不
过欲全大臣之体面,姑优容之以待彼之自坏
耳。然不知国之有嵩犹苗之有莠、城之有虎,一
日在位则为一日之害,皇上何不忍割爱一贼臣,顾忍百万
苍生之涂炭乎?况尔来疑皇上之见
猜,已有异离之心志,如再赐优容姑待之恩,恐致已前宰相之祸,天下
臣民皆知其万万不可
也。
臣前谏阻马市,谪官边方,往返一万五千余里,道途艰苦
,妻子流离,宗族贱恶,家业
零落。幸复今职,方才一月,臣虽至愚,非不知与时浮沉可图报于他日,而
履危冒险攻难去
之臣,徒言取祸难成侥幸万一之功哉!顾皇上既以再生之恩赐臣,臣安忍不舍再生之身以
报
皇上?况臣狂直之性生于天而不可变,忠义之心痒于中而不可忍,每恨坏天下之事者惟逆鸾
与
嵩,鸾已殛死,独嵩尚在,嵩之奸恶又倍于鸾,将来为祸更甚。使舍此不言,再无可以报
皇上者。臣如不
言,又再有谁人敢言乎?伏望皇上听臣之言,察嵩之奸,群臣于嵩畏威怀恩,
固不必问也。皇上或问二王
,令其面陈嵩恶;或询诸阁臣,谕以勿畏嵩威。如果的实,重则
置以专权重罪以正国法,轻则谕以致仕归
家以全国体。则内贼既去,朝政可清矣。将见贼寇,
前既闻逆鸾之死,今又闻贼嵩之诛,必畏皇上之圣断
,知中国之有人,将不战而夺其气,闻
风而丧其胆。况贼臣既去,豪杰必出,功赏既明,军威自振,如或
再寇,用间设伏,决一死
战,虽系谙达之颈枭济囊之头,臣敢许其特易易耳!外贼何忧其不除,贼患何忧
其不绝乎!
内贼既去,外贼既除,其致天下之太平何有!故臣欲舍死图报而必以讨贼臣为急也,然除外<
br>贼者臣等之责而去内贼者则皇上之事,臣感皇上知遇之厚不忍负,荷皇上再生之恩不能忘,
感激无
地,故不避万死,为此具本亲赍谨奏奉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