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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读
李密原是蜀汉的旧臣，不愿为官事晋，情有可原。不过，既要坚辞官位又不使当朝 猜疑
不满，这便是一篇很难作的文章了。《陈情表》高人一筹的地方是：既能以情动人，给人一
字一泪的感觉，同时辅之以理，借朝廷“以孝治天下”为由，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严正的理据。
至于他特意 表明自己“不矜名节”，则用意更深。文章抒情说理、遣词造句皆巧妙得体，阅
读时，可反复体味。
1

5 陈情表
○

李密
2345
臣 密言
○
：臣以险衅
○
，夙遭闵凶
○
。生孩六月，慈父见背< br>○
；行
678
年四岁
○
，舅夺母志
○
。祖母 刘悯
○
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
9101112
九岁不行
○
，零丁
○
孤苦，至于成立
○
。既无伯叔，终鲜
○
兄 弟，门衰
言家世，强调自己的苦衷，
为后面“孝治天下”的论据预
为铺垫。构思严密。
131 4151617
祚薄
○
，晚有儿息
○
。外无期功强近之亲
○
，内无应门
○
五尺之僮
○
，茕
18192021
茕 孑立
○
，形影相吊
○
。而刘夙婴疾病
○
，常在床莀蓐
○
，臣侍汤药，
22
未曾废离
○
。
232425262 7
逮奉圣朝
○
，沐浴清化
○
。前太守臣逵
○
察○
臣孝廉
○
，后刺史臣荣

1
选自《文选》卷三七（中华书局1977年版）○。原题作“陈情事表”，后简称为“陈情表 ”。陈，陈述。表，
古代臣下呈给帝王的一种文书。李密（224－287），一名虔，字令伯，晋犍为 武阳（今四川彭山）人。曾仕
2
［臣密言］开头先写明上表人的姓名，是蜀汉，蜀亡后，晋武帝 佂他为太子洗马时，他写了这篇表。 ○
3
［险衅（xìn）表文的格式。当时的书信也是这样。 ○］艰难祸患，指命运不好。险，坎坷。衅，祸患。
4
［夙遭闵（mǐn）凶］小时候就遭到 不幸。指自己幼年父死母嫁。夙，早时。闵，通“悯”○，指可忧患的
5
［见背］弃我而死去。 ○
6
［行年四岁］年纪到了四岁。行年，经历事（多指疾病死丧）。凶，不幸。 ○
7
［舅夺母志］舅父强行改变了母亲想守节的志向。这是母亲改嫁的委婉说法。 ○
8
［悯］悲的年岁。 ○
9
［不行］不能走路。这里是说柔弱。 ○
10
［零丁］通“伶仃”
11
［成立］痛、怜惜。 ○，孤独的样子。 ○
12
［鲜］没有。鲜，本指少，这里是“无”的意思。 ○
13
［门衰祚（zuò）薄］家门衰微，福成人自立。 ○
14
［晚有儿息］很晚才有儿子。息，子。 ○
15
［外无期（jī）功强近之分浅薄。门，家门。祚，福分。 ○
亲］没有什么近 亲。外，指自己一房之外的亲族。古代以亲属关系的远近制定丧服的轻重。期，穿一周年
孝服的人。功， 穿大功服（九个月）、小功服（五个月）的亲族。这都指关系比较近的亲属。强近，勉强算
16
［应门］照应门户。 ○
17
［五尺之僮］五尺高的小孩。汉代的五尺，相当于现在的三市尺是接近的。 ○
18
［茕茕（qiónɡqiónɡ）孑（jié）立］孤单无依靠地独自生活。茕茕，孤单的样子。孑 ，孤单。 ○
19
多。 ○
20
［夙婴疾病］早被疾病缠绕。指得病多年。婴，绕。 ［形影相吊］身子和影子互相安慰。吊，安慰。 ○
21
［蓐（rù）
22
［废离］指停止侍奉，离开。废，废止。 ○
23
［逮奉圣朝］○］同“褥”，草垫子，草席。 ○
24
［沐浴清化］意思是，到了晋朝建立。逮，及，至。奉，承奉。圣朝，指晋朝。 ○（自 己）受到晋朝清明
25
［前太守臣逵］从前太守名逵的（姓不详）的教化。沐浴，这里指蒙受。 清化，清明的教化。 ○。太守是
26
［察］考察和推举。 ○
27
［孝廉］汉代以来荐举人才的一种科目，举孝顺父母、郡的最高行政长官。 ○
品行方正的人。汉武帝开始令郡国每年推举孝廉各一名，晋时仍保留此制，但办法和名额不尽相同。

12345
○
举臣秀才
○
。臣以供养无主
○
，辞不赴命
○
。诏书特下，拜臣郎中
○
。










以朝廷重孝为 理由，进一步申述自己
的境遇，同时表明自己没有保全名节、
孤高不仕的意思，以此打消他人的 疑
虑。
6789
寻
○
蒙国恩，除臣洗马
○
。猥< br>○
以微贱，当侍东宫
○
，非臣陨首所能上
1011121314
报
○
。臣具以表闻
○
，辞不就职。诏书切峻
○
，责臣逋慢
○
。郡县
○
逼迫，
151617
催臣上道；州司
○
临门，急于星火
○
。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
○
；
181 9
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
○
。臣之进退，实为狼狈
○
。
202122
伏惟
○
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
○
，犹蒙矜育
○
，况臣孤苦，特
23242526
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
○
，历 职郎署
○
，本图宦达
○
，不矜名节
○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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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
○
，宠命
○
优渥
○
，岂敢盘桓
○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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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希冀
○
？但以刘日薄西山
○
，气息奄奄
○
，人命危浅
○
，朝不虑 夕
○
。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
3 63738
为命
○
。是以区区
○
不能废远
○
。 < br>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以臣尽节于陛下之
394041
日长，报养 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
○
，愿乞终养
○
！臣之辛苦
○
，非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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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
○
所见明知
○
，皇天后土 实所共鉴
○
。愿陛下矜悯
4546474849
○
愚诚
○< br>，听
○
臣微志。庶刘侥幸，卒保余年
○
。臣生当陨首
○
，死当结
505152
草
○
。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
○
，谨 拜表
○
以闻！




以祖母年高为由，明确提出 “终养”
的意愿，希望得到朝廷的怜悯而允许他
不仕。文章由“隐”而“显”。



1
［后刺史臣荣］后来刺史名荣的人（姓不详）
2
［秀才］○。刺史是州的最 高行政长官，这里指益州刺史。 ○
3
［供汉代以来选拔人才的一种察举科目。这里是优秀人才 的意思，与后代科举的“秀才”含义不同。 ○
4
［辞不赴命］辞谢未接受任命。 ○
5
［拜臣郎中］养无主］供养祖母之事没人来做。主，主持，做。 ○
6
［寻］不久。 ○
7
［除臣洗（xiǎn）马］任命我作任命我为郎中。拜，授官。郎中，尚书省的属官。 ○
8
［猥（wěi）太子洗马。除，授予官职。洗马，即太子洗马，太子的侍从官。 ○］自谦之词，犹“鄙”。
9
［当侍东宫］担任侍奉太子的职务。当，任、充当。东宫，指太子，因太子居东宫。 ○10
［非臣陨（yǔ○
11
［具以表闻］n）首所能上报］（皇帝恩遇优厚）不是 我杀身所能报答的。陨首，头落地。 ○（把自己的苦
12
［切峻］急切严厉。切，急切。峻，严峻、严厉。 衷）在奏表中一一呈报。具，详尽。闻，使上闻。 ○
13
［逋（bū）慢］有意回避，怠慢上命。逋，逃脱。慢，怠慢、轻慢。 ○
14
［郡县］指郡县的官员。 ○
15
［州○
16
［急于 星火］比流星的坠落还要急。指催逼得十分紧迫。星火，流星的光。 ○
17
［日笃］司］州官。 ○
18
［告诉不许］申诉不被允许。告诉，申诉 （苦衷）
19
［狼狈］形容进一天比一天沉重。笃，病重。 ○。 ○
20
［ 伏惟］俯伏思量。古时下级对上级表示恭敬的用语，奏疏和书信里常用。伏，俯伏。退两难的情状。 ○
21
［故老］指年老而有功德的旧臣。 ○
22
［矜（jīn）育］怜惜养育。 ○
23
［少仕伪朝］年轻时惟，想。 ○
24
［郎署］郎官的衙署。李密在蜀国曾任郎中和尚书署。署，作伪朝的官。伪朝，对晋称被 灭掉的蜀国。 ○
25
［本图宦达］本来就希图官职显达。 ○
26
［不矜名节］并不想自命清高。矜，自夸。名，官署，衙门。 ○
27
［过蒙拔擢（zhuó）名誉。节，节操。 ○］受到过分的提拔。过，过分，指屡次迁升。拔擢，提拔，提升。
28
［宠命］恩命。宠，恩荣。 ○
29
［优渥（wò）
30
［盘桓］犹疑不决的样子。 ○
31
［希冀］希○］优厚。 ○
32
［日薄西山］太阳接近西山。用日落比 喻人的寿命即将终了。薄，望、企图。这里指辈非分的愿望。 ○
33
［奄奄］气息微弱、将要断气的样子。 ○
34
［危浅］活不长。危，危弱。浅，指不长。 ○
35
［朝迫近。 ○
36
［更相为命］相依为命。更相，交互。 ○
37
不虑夕］早晨不能想到晚上怎样。这是说随时都可能死亡。 ○
38
［废远］废止奉养祖母而远离。 ○
39
［乌鸟私情］乌鸦反哺之情。［区区］拳拳。形容自己怕私情。 ○
比喻人的孝 心。晋成公绥《乌赋·序》：“夫乌之为瑞久矣，以其反哺识养，故为吉鸟。”（《艺文类聚》卷九
40
［愿乞终养］希望求得奉养祖母到最后。 ○
41
［辛苦］辛酸悲苦。 ○
42
［二州牧伯］这里指太守二） ○
43
［所见明知］所看见的，明明白 逵和刺史荣。二州，指梁州和益州。牧，古代称州的长官。伯，长。 ○
44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天地神明实在也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鉴，察。 ○
45
［矜悯］怜恤。 白知道的。 ○
46
［愚诚］愚拙的诚心。 ○
47
［听］任，这里指准许、成全。 ○
48
［庶刘侥幸，保卒余年］或许 能够使刘○
49
［生当陨首］意思是，将来要不惜性命为国出力。
50
［死当 结草］氏侥幸地寿终。卒，终。 ○ ○《左传·宣
公十五年》记的一个故事说，晋大夫魏武子临死时， 嘱咐他儿子魏颗（huǒ）把武子的爱妾杀了殉葬。魏颗
没有照办而把她嫁出去了。后来魏颗与秦将杜回 作战，看见一个老人结草，把杜回绊倒，杜回因此被擒。
51
［犬马怖魏颗夜间梦见这个老人， 自称是那个再嫁之妾的父亲，特来报恩的。后世用结草代指报恩。 ○
52
［拜表］拜上表章。 惧之情］这是臣子谦卑的话，用犬马自比。 ○

思考·练习
一、 背诵全文。
二、 本文写得真切感人，句句得体，可谓入情入理。阅读时要仔细体会。
三、 本篇是早期的骈体文，句式以整句为主，骈散结合；对仗而不刻意追求，读来朗朗
上口，自然流畅。试举 例说说这种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