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亮到天黑

玛丽莲梦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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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1月18日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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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笔马娘-老人与海的读后感

2021年1月18日发(作者:邹衡)








从天亮到天黑







冉正万






来编辑部以前,我是搞地质的。



那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随 着年龄的增长,在某些方面我的反应越来越迟钝,可我的
膀胱对尿液的压迫却越来越敏感。六点钟我起床 屙尿,回到床上就再也睡不着了。按照昨天
晚上的计划,我要在十点才起床,我怕起床早了没什么事做, 那是非常难受的。带来的书已
经看了几遍了,再也不想看了,我现在最想看的是报纸,那怕是去年的都行 ,那怕只有屁股
那么大一块都行。我带来的书是尼采的《瞧
!
这个人》
,尼采 用诗一样的语言描述他的哲学观
点,我的理解力往往望尘莫及。而最重要的是尼采己经死去九十九年了, 我想看的是活人的
消息。



这是一间农舍,梁上挂满了玉米棒, 地上到处是耗子屎和被耗子咬碎的玉米。屋子的一
角有一只灰尘白糠的屯箩,
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东西,
每天晚上都有几个耗子在里面载歌载舞,
我找了根三米长的竹杆,不时拍它们一下,让它 们安静片刻,要不然我根本没办法入睡。房
东是两个老人,
男的
68

女的
73

他们之间的交谈往往让我不知所云。
我住的这间屋子是他
们儿子媳妇的,但从板壁上贴的画报来看,里面至少三年没住人了。他们到遵义打工去了。



既然醒了,再蜷在床上也不舒服。在起床的同时我决定好了,今天下山去打个电话,问
能不能回去,天晴了再来,天不晴我什么也干不成。雨已经下了十几天了,这种黔北特有的
雨一下起来 就没完没了,地上湿漉漉的,树上草上湿漉漉的,没有一个地方干爽,有时候感
觉连鸡巴都是湿漉漉的。 可我不能一起床就走,要走到有电话的小镇至少两个小时,我只有
吃了早饭再去。我在房东家搭伙,他们 一天只吃两顿,早饭十点钟,晚饭下午八点钟。



临行时,房东老大爷说 要给我装二个“防滑链”
,因为路上滑得很。他找了一束稻草,搓
成一个草圈,然后叫我套在皮 鞋上。老人说,他年轻的时候上贵阳下四川都要戴防滑链。



这副“防滑链”虽然外表难看,但防滑的效果的确很好。



一路 上我都在想,
如果我不打这个请示电话就回去,
他们会对我怎样
?
可这种问题 是想不
出结果的。他们也许会批评我目无组织,也许会扣我的工资,也许会因此叫我下岗。现在像
我这种老实听话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要他们出野外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
“不”

他们都有
自己的办法对付领导。不象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我这样想的时候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好 职工
好青年,我想我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提醒他们,暂时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出乎我的所料,我得到的回答是绝对不允许回去。即便干不成也要呆在山!这让我
气愤又吃惊。



有一句话叫夹起尾巴做人,这句话说的就是我。我心里不高兴,可我什么也不敢说。



往回走的时候,我觉得我像那些想儿子的人家生下来的丫头片子。



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两条狗凶恶地向我扑来,我叽哩哇哇吼起来,手舞足蹈,失却人
声。事后我想,如果当时有一台摄像机把这短暂的一刻拍下来,一定会让许多人笑痛肚子,
而我自己则 会羞愧难当。



我在地上乱抓一把,
什么也没抓起来,
恶狗却连忙后退。
当我终于抓到一块石头的时候,
一个彪形大汉吼了一声,那两条狗便乖乖地缩 到他脚下摇头摆尾起来。他把它们唤进狗窝,
然后把门关了起来。趁他唤狗当儿,我悄悄把手里的石头丢 在脚边。他的确长得虎背熊腰,
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有点象某些小个子男人一样的卑怯和狡黠。他有脑门非 常宽广,一大片头
发不知去向,是一个秃顶大哥。




你是勘察高速公路的吗
?



是呵。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很得意地说。
我讨好地傻笑了一下。
他问我是哪个地质队的
?
我告 诉他是省建筑地
质队。




进屋喝杯茶嘛。




不渴呵。




不渴进屋坐哈儿也可以嘛。




我还要上山去。




上山去干什么
?
这个烂天,什么也做不成。




老天爷的脸皮真厚,下了这么多天了。




回到山上的确什么也干不成,最恼火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就坐会吧。




进了屋,
秃顶大哥安慰我说,
你要不是因为工作,
会到这个山旮旮来么
?
既然来到这
个地方,连茶也不喝一杯,这像话么
?



我嘿嘿笑。
听他的话,
好像我不喝这杯茶。< br>他会感到不像话,
连我也有点不像话了。



一大罐苦丁茶,上面蒙了一层绿阴阴的茶膜。秃顶大哥要给我另外泡细茶,我说不
用不用,我最喜欢 喝苦丁茶。我一边说一边抱起茶罐喝了两口,其实这种茶我从没喝过,茶
水刚流进口腔,我就感觉那种苦 味像钻进肉里去了,连牙根冒出来的口水都是苦的。不断有
人进屋来好奇地打听我是谁。秃顶大哥对每个 人都认真介绍一番,好像我们己经是非常了解
的朋友。从他们的交谈中我听出来了,秃顶大哥在村里是一 个小包工头,最大的工程是修了
一座水库,
最小的工程是修了一条二十米长的围墙,
大 不不小的工程有厕所、
石拱桥、
烟囱,
猪厩牛厩马厩。他是一个能干的人。而其他人则 是村里的农民,说到栽



油菜,上公粮,猪崽牛崽,就有点喋喋不休。说 到我所勘察的那条高速公路,他们说出
来的话又有点可笑。
他们问我挨近公路的土地还种不种,
修路的时候放炮打烂了房子怎么办,
到时候可不可以让他们去做小工
?
每个问 题都是秃顶大哥替我回答的。回答前他总是手一挥,
说他们什么也不懂。他的回答也不一定对,但我也不 纠正,一屋子的人都服气地点头。看得
出,秃顶大哥在村子里有点威信。



茶水灌下去,膀恍像正在加气的轮胎一样,越来越胞满。我想到半路上去厨,我知道乡
下没有专 门的厕所。
可我刚站点起来,
秃顶大哥就以不容置辩的口气说,
走什么
?进都进屋来
了,不吃饭走像什么话
?


我说,不了。




秃顶大哥说,大家都是出门人,还客气什么
?



他拉开侧门,里面是厨房,灶上的木甄热气腾腾。




你看,饭都熟了。




我暗自揣想,
秃 顶大哥这么热情,
是不是想通过我承包点工程
?
可我仅仅是个搞公路
地质调查 的普通技术员,什么也帮不了。何况这条高速公路什么时候修我都不清楚。可他不
主动问我,我又不好明 说。有一句话叫吃人嘴软,我想这句话说的肯定即将发生的事情。



秃顶 大哥的女人和儿子把饭摆上桌。我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小时前我和他们都还互不相
识,现在却坐在一起吃 起饭来。反过来讲,这于我也是一个奇迹。那些来看稀奇的人见主人
家摆上饭,客客气气地告辞了。


一会来我家耍哇。



好好好。



他们的神态和言语使我心里暖暖的。



秃顶大哥倒了两杯酒,是他自己泡的药酒,颜色和浓茶差不多,味道有点酸,但喝 起来
很顺□。我告诫自己,可不能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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